所有的关系和金钱,散去百两银子才把儿子接回来。她是寡妇,忙碌半生才得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爱子如命。她回到角子馆里,好不容易喘口气,账房先生给她汇报一日的入账。
“今日进项合计三千八百一十二文……”
刘姐险些摔了个趔趄,这点钱连平日的零头都不够!她仅仅离开了一个白天,怎地角子馆便折腾得翻天覆地了?
刘姐角子馆是州桥街最大的角子店铺,刚开店时口碑很不错,味鲜肉美,东家也舍得用昂贵的肉类做角子,无论早中晚三个时间段都坐满了客人,生意一度很火爆。然而十年过去,刘姐角子的味道是一日不如一日,用料也不新鲜,态度越发敷衍。
今日爱吃角子的客人偶然发现州桥街尾有家不起眼的小店,他们卖的饺子便宜又干净,味道甚为鲜美,初初一尝惊为天人!他们头也不回地奔去了何记。
账房先生如实地把何记今日卖饺子是如何的火爆,客人又是如何从刘姐转移到何记一一告诉刘姐,刘姐嘴里一直在念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陷入疯狂的情绪中不愿意拔.出来。
恰好此时,她听见往来如织的行人自发的赞美。
有一个人心情复杂地说道:“何记角子真好吃!我爹娘午间吃了一份,连忙把我打发出来给他们买角子。唉,何记的角子是那么容易吃得上的吗?买份羊肉面回去凑合凑合算了。”
他的朋友摇头说:“此言差矣,要买就一定得趁今日去,何记只有今日不限购买,以后每人便只能买两份了。明天你得和妻儿一块来排队,全家人才能吃上何记角子……”
这么一听,那路人顿时不再抱怨,连忙赶去何记排队。
刘姐角子馆的客人全都听到了这番话,还没迈入门口的客人头也不回地往何记走去;正欲付账的客人收回手里的钱,走出了刘姐饺子馆;更气人的是连吃到一半的客人闻言,也扔下了筷子好奇地走出去寻找何记铺子。
刘姐连忙跑出刘姐角子馆,竭力挽留客人:“客官别走——来店里吃角子,每位客人均送一碗水果。”
她尽力挤出笑容,“今日东家心情好,咱们刘姐家的角子,每碗半价!”
刘姐家的角子一份要卖二十文,有羊肉、河鲜的更贵,价格直逼五十文。就算价格对半砍那也还是不如何记,何记家的豚肉角子才十文,鱼虾角子不过二十文。刘姐的吆喝,对于客人而言毫无任何吸引。
刘姐家的账房先生拨弄着算盘,看着东家的竭力挽留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说道:“何记的角子我吃过了,滋味甚美,刘姐角子便是回到鼎盛时期也敌不过他们。何氏重获菜谱势头正劲,东家不该去触他们霉头。不让他们摆摊在此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亲戚没收了人家的摊子?”
账房先生不忍地继续说:“何氏一族做菜颇有天赋,祖上出过七八个御厨啊……汴京这一支只是没落了,可是人家在江南还有另一脉,颇有声誉啊。你说我们角子卖得好好的,何必去寻他们不快?”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莫打落水狗,焉知人家会不会遇雨化龙?幸亏账房先生不知道老东家还派了儿子去害何家的娘子,否则他肯定要连连摇头,说一句自作孽。
刘姐气得双手发颤,心里几欲呕血。她忽然之间被账房先生点醒了,他们刘姐角子起初跟何记没有任何竞争,顶多是刚开始时被何记分走一点微不足道的客人,可是到了后来,他们甚至还蹭上了何记的光、涨了进项。
那时候她看着何家人风雨无阻地来州桥街摆摊,不过眼红发几句牢骚便罢了。她不禁回忆起来,当初是为什么那么恨何家,欲要置他们于死地?
她不停地回忆,直到想起了刚开始时,有个食客常常来吃刘姐角子,那食客频频为刘姐角子惋惜,不断地给她支招……
……
何记铺子。
天黑了,夜市灯火通明,饭馆食肆的灯火亮起的时候,何家铺子熄了灯。
何记往日经营只需用去一袋面粉,今日用光了五袋。全家人从早忙到天黑,连续不停地工作了将近九个时辰(1时)。
干到最后连何父都感到双眼发昏,只恨不得一头倒在床上,大睡个三天三夜。
他好久都没有那么累过了。何翁翁干到中午时便去睡了一觉,小辈们中途也稍稍休息了个把时辰,唯有他一直在忙碌。他撑着笑容,劝走了何记最后一个食客。
“抱歉啊,我们要歇息了。客官要是觉得好吃,明日再来。”
何父挂上了打烊的灯笼,淡淡的灯光照亮了店铺前的方寸之地。许多慕名前来的客人看到“打烊”的灯笼,惋惜的离开。
何父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他看着那温暖的灯光,心窝一片暖洋洋。他们今日靠自己的努力,为何家、为女儿争回了一口气。
一楼铺子从白日的热闹,重新归于寂静,他拾阶走上二楼。
他的妻儿、父母、弟弟一家开心地数着银子,何嘉信惊喜地感叹了一声,“我们今日居然收到了贵人的打赏!光打赏便有十两银子,我们平时一天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他抱着碎银,开心地笑了起来。莲娘笑吟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