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清明是重要的传统节日,即使是羁押的罪臣也会特许有加餐。官员、差役以及他们的家人,再加上数不清的罪犯,五千枚青团不在话下。
差役走远后,何家一家子终于打破了沉默,何嘉信揉了揉耳朵,震惊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二娘!我没听错吧?”
“大理寺居然向我们订青团!”全家人眼中炙热的目光,俱是落在何珍馐身上。
这可是大理寺!老百姓心目中威严不可侵犯的大理寺!汴京大大小小食肆酒楼他几千家,们只是其中一家不起眼的食肆,何德何能得到大人的垂青?
何奶奶听说了这个消息,心中百感交集。这是她年轻时的何记拥有的待遇,他们如今只不过一家普普通通的苍蝇小店,竟然迎来了大人的垂青。
何奶奶动容地握着何珍馐的手,“二娘,多亏了你想出了卖青团这个法子!老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大理寺的单子意义重大,以往它只会寻找有名气的酒楼做节日点心。它向何记订了清明团子,相当于把何记拎到了汴京略有名气的酒楼行列中。
何翁翁赞同地捋着胡子,笑道:“如大人所言,我们这一次必要拿出真本领来,好让那大理寺的老爷们都尝尝我们何记的水平。”
看来今年有必要升一次祠堂了。
二娘是老祖宗的亲传弟子,俨然何记的主心骨,这次也是她把何家从深陷的泥沼之中拉了起来。虽然自古家业传男不传女,但她比寻常男子更出息,她勤奋刻苦、心智非凡,清明何翁翁打算将何氏掌门一位传给二娘。
晌午,大家睡了一觉养足精神,何嘉仁兄弟俩采购了上百斤的艾草,林林总总的食材装了满满的一车。
何家人围在厨房里专心致志地做青团,何嘉仁负责捣艾草、滤艾草汁液,何父揉糯米粉,何翁翁捏澄面团,何珍馐和两个姊妹调五种馅料……徐静姝继续苦练庖厨基本功,不过今日也帮着何记切了艾草。
青烟袅袅升起,何记铺子散发出阵阵艾草的清香,这股气味清爽芬芳,路上的行人闻到香味,馋得不住地咽口水。
……
梧桐别苑。
傍晚黄昏日落时,何珍馐带上了刚出炉的青团来到别苑,交给厨房的下人:“这是何记新做的点心,让侯爷尝尝鲜。这是给你们大家吃的,若是不够可以来何记尝尝。”
清明前后阴雨连绵,也是人间阴气最重之时。去年的这时候,谢肃北有七七四十九名高僧,为他日夜诵经,今年他是不再肯去相国寺听经了。
何珍馐来到别苑时,谢肃北正经受着淬炼般的疼痛。
很快,何珍馐把热腾腾的暮食呈了进来。她谨慎恭敬地把饭食置于桌上。
何珍馐见屋里的人久久不动,温声说道:“侯爷,听闻谢侍卫说您身体抱恙,今日用的是雪霞羹。汤清淡养胃,豆腐滑嫩易消化,还有您以前称赞的莼菜羹。我带来了何记新做的青团,给您放在桌上。”
她听见了窸窸窣窣仿佛极慢的穿衣声,心咚咚地猛烈跳动,指尖渗出薄汗,几欲转头逃跑。
然而,下一秒她听到了他侧身摔倒的声音,何珍馐进退两难,贵人病得起不了床了,是装作没听见,还是上前去搀扶一把?她这样贸然撞见主子不雅的场面,会不会血溅当场?
这关她什么事,何珍馐立即决定恭敬地退下,速速唤来谢侍卫。
然而此时清风轻轻拂过,吹开了纱帘,何珍馐转头,只见眼前露出一张极为清隽的面孔。那人紧闭着双目宛如昏厥过去,他的薄唇泛出点点血色,唯独齿间还深深地咬着木头。
袖间露出的手肘青筋暴起,犹如盘虬卧龙的树根,仿佛在于痛苦做搏斗,让人切肤地感到了惨烈却强大的冲击。
何珍馐惊愕地愣在原地,谢侯竟然是那个冷隽的求缘和尚?
她上前一步把人扶起,轻声问他:“侯爷可是不舒服,您现在需要什么?”
陷入昏迷的谢肃北感到有生人靠近,身体养成多年的习惯让他即刻一个擒拿,两息之间让对方毙命。可是手指触到那温软的喉咙,他睁开了眼。
谢肃北朦胧的视线中露出一张秀美的脸,是那个厨娘。
他放开了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我不知是你,日后莫要随便近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