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愣住,一瞬间只觉得胸腔溢满了酸胀的情绪,几乎冲出眼眶。
只是,玄凌是玄凌,她和他父皇之事,怎能因着他们却要约束他的一生呢?
虽然将来他若真继承帝位,他们也会希望他,教导他成为一个贤明的好皇帝,但教导和期望,和他为了他们而做的承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元陵大师似是看出阮觅所思,笑着摇了摇头,道,“施主,小殿下至纯至孝,又被教得极好,即使他不许下这般承诺,亦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只不过现在督促督促他,收收他的性子而已。
他慢慢道,“老衲隐约记得他曾说过,其父皇一世征战沙场,杀戮无数,又以严苛手段整顿朝纲,肃清吏治,是以在史书上有苛暴,凶残杀戮之名,但实际上我大周经历数十年的沧桑,早已内忧外患,千疮百孔,没有他父皇在沙场一次又一次的血战,没有他在前的承担,到他手上的,又如何能是一个四海安定,政治清明的天下?”
“是以,小殿下说,他一个守成之君,就算再勤勉,付出的和他父皇的承重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其诺其愿,以帝王来说,是其应尽之责,以人子来说,也只是他对其父其母的一片心意罢了,所以,施主实在不必为此有所歉疚。”
阮觅怀着一副沉沉的心绪来见元陵大师,又怀着另一番复杂的心绪离开。
此时她脑中思绪繁乱,倒是忽略了元陵大师的一句话,那便是他说那梦中所见,玄凌许愿的是,“以一世勤勉,造福天下黎民百姓”,既是一世,那自然是幻梦中那一世,如何现在又再让他做下承诺,说什么是他上辈子就应下的呢?
是以要是玄凌知道,必然又会说,这元陵老和尚真是天底下最最最奸猾之人了。
阮觅没在意这个细节,只是心思重重的离开了元陵大师的佛堂。
*****
她出到院中就看到了站在外面正等着她的赵允煊。
暗金色的锦纹龙袍,长身静立,与那看不到边际的灰茫白雪之景色差极大,但却又似与之浑然融为了一体。
清冷,孤寂。
阮觅顿住了脚步看他。
而他听到了动静也转过了身静静看着她,眸色深深,温柔,专注又坚定,但却并不急迫,只是看着她,等着她。
阮觅看到他的眼神,心上一瞬间又是一阵刺痛。
明明不一样,但此刻他的眼神竟让她生出是幻梦之中那个赵允煊正在看着她的错觉。
两个人的身影也慢慢重合为一体。
阮觅心中情绪翻涌,伸手按出,好像才按处那想要喷涌而出的情绪。
她心中一直都将他们分开了。
但其实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选择的丈夫,他曾经对她有所欺瞒,却也是情势所迫,并且亦为之付出了代价......那一世她死,他便以一世的自苦和最后的性命偿之,这一世,她未身陨,他也已受了许多的煎熬。
但他却一直坚持着,想要跟她在一起,从未改变过,并且一直都在为之努力,也在为她一点点做出调整让步,只为了两人能在一起。
而她,亦并非没有动心和动情,却始终推拒着他,心底更是做着自我保护式的保留。
为何,她就不肯为两人共同的生活做一些努力呢?
她这样想着,心也终于慢慢平静和坚定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展了一个笑容出来,向着他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伸手向他,待他握住,便再抬头看向他,笑道:“陛下,等年后,就举行立后大典吧。”
每一个人都可能要负重而行。
每一世,他都承担了他的责任。
连玄凌,亦选择了他的责任,虽然那可能并不是他最喜欢的......但她相信以玄凌的性子,他必然能找到最适合他自己的为君之道的。
那她,又怎么能一直逃避呢?
更何况,皇后不过只是一个封号。
正如他所说,到底要如何为后,她可以自己慢慢摸索,既能尽其责,亦是她喜欢的方式。
赵允煊一怔,随即眼中便绽放出黑亮的光芒来。
他握紧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柔声道:“好。”
阮觅看到他眼中的光芒和温柔,心跳了跳,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侧了脑袋看向一边的梅林,咧了咧嘴,笑容更大了些,却是佯装懊恼嘀咕道:“没想到这立后竟然是我自己从陛下这里要来的。”
赵允煊一愣,随即笑出来,暗哑着声音,满满地温柔,低声道:“我的命都是你的,不管是什么自然都是你的。”
又何须来要?
不过他前面那句说的声音很低,她并没有听得真切。
她转头过来问他,道:“什么自然都是我的?”
赵允煊却不再重复,只笑道:“立后一事,朕已经求了你不知道多少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还是你求来的?”
其实这根本就只剩下一个仪式了,现在满京城,谁不是早已经都把她当成皇后来看待了?
这当然又是他的小小心机了。
阮觅轻哼了一声。
他却已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