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的信誓旦旦,烛火下熠熠闪光的眼神,一下便叫赵氏的心情开阔不少。
“好,玉珍,咱们此番只要抓住那死丫头的错处,再借机在你父亲面前大作文章,定就能叫她狠狠地跌倒,再不敢张狂。那些省下来的嫁妆,母亲也就能尽数留给你和玉昭,好好准备给你们物色人家!”
公孙玉珍信心满满地点头。
母女俩眸中,尽数泛着睿智的亮光。
而不知自己何时便多了个情夫的公孙遥,近几日除了所谓的婚事,还要忙着准备娘亲的忌日。
上回她去公孙云平屋外等候,想要用江氏的忌日唤起父亲对自己哪怕一丝的怜惜,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便知晓,指望他还会同她少时记忆中那样,陪着她去看望娘亲,已经是痴心妄想了。
公孙遥今年名义上是十六岁,实则已经十九,当初为了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归家,公孙云平将她塞到了赵氏的名下,生生改小了三岁。
这十六年间,公孙云平前八年都还会在江氏忌日的时候陪着她上山,后来,便再也没有了。
她同惠娘准备好祭奠要用到的东西,在腊月二十这日,再次坐上了去往济宁寺的马车。
同往年一样,她会在寺庙中连住三日,祭拜娘亲的同时,还会为她抄写佛经,念经祝祷。
只是马车的轮子不过在门前平地上翻滚了两个来回,便又戛然而止。
惠娘掀帘:“发生了何事?”
不待有人回答,公孙云平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瞳孔微张,马上便要从马车上下去,公孙云平却一摆手:“许久未去济宁寺,我对路也已经陌生了,你和迢迢就坐在马车里,我叫人在后头跟着,一并去瞧瞧。”
他要去济宁寺?
惠娘攥着手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马车里听到动静的公孙遥也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挤到惠娘身边,与她透过马车的小窗,一道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真的是她的父亲,是几日前还果断地要把她嫁给九皇子的心狠之人。
可他今日竟说要陪她去看望娘亲。
公孙遥不明白,他是终于想起自己还曾有过这么一个枕边人了吗?他是终于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对不起她九泉之下的娘亲,所以要去忏悔,好叫自己心安了吗?
她怔怔地看着公孙云平,自打那日家宴再次不欢而散之后,她便窝在自己的小院中,再不曾去见过他与赵氏。
叫自己心烦之人,多看一眼都嫌难受。
她看见他翕张的薄唇,好像是要说话,可她不想听,抬手将帘子遮上,挡住了父女之间不再需要的交谈。
“那毕竟是老爷……”惠娘犹豫道。
“我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既然决定要我出嫁,就该做好失去我这个女儿的打算。”
公孙遥板着脸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面上虽仿佛并未因此动摇半分,心下却已经是说不上的紊乱。
她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的。
可他竟然来了。
这般措不及防,这般做贼心虚。
她攥紧手心,对于公孙云平的出现,可谓是一分愉悦也没有。甚至想的是,娘亲泉下有知,若是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这样一个人,恐怕根本不会愿意再见到他吧?
她心烦意乱,闭上了眼睛。
—
两辆马车平稳地由家中驶到济宁寺山脚。
上山的路并不算崎岖,但因为先前连下了几日雨,有些难行。
公孙遥和惠娘互相搀扶着,走在前头,公孙云平的身形便稳固地走在她的身后,好像呈现的是一种保护的姿态。公孙遥几番回头,看见的都是他一言不发却又十分坚定的模样。
她抿紧唇,自始至终不曾叫过他父亲,也不曾搭理过他。
等一行人到得寺中,时辰已近正午。
在小和尚的指引下用了斋饭,公孙遥便要同惠娘一道去禅房准备祭拜的事宜。公孙云平不必跟过去,便独自在寺中转悠。
他已经有七八年没有来过这济宁寺。
当年他自钱塘把女儿接回来,便将江氏的牌位安放在了此处。
实在不是他不想把江氏接进家门,而是当时他刚与赵氏成婚没有两年,赵氏又刚诞下了女儿玉珍,他在这时把已经三岁的迢迢带回家,记在她的名下,已经是十分对不住她,再提要把江氏接进家门,即便赵氏答应,赵氏的娘家人那边,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
他只能将她安放在此处,望她宽宏。
“岁娘……”他喃喃着江氏的名字,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已入冬荒凉。
他记得,他最后一次来,是盛夏。
那时,他还以为,他这一生,对不起她也就罢了,迢迢他一定会好好抚养,将来等她大了,给她找一个良人佳婿,保她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不想,如今,他竟是连迢迢也一样要对不起了。
“不过岁娘,你放心,女儿犯了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定会早早地制止,将她带回到正道上。宫里的赐婚拒绝不得,但我一定会给迢迢准备足够的嫁妆,让她嫁的体面。”
他眼眸中的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