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叙迈着沉重的步伐,终于转回到前头的大殿四周。
偏殿前,恰好有两道清瘦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关门打算溜走。
他站在廊下,突然就顿住了脚步,也噤了声,既不打算去惊扰她们,也不打算去叫住她们。
他只是等公孙遥带着蝉月彻底走了,才尽量放轻脚步上前,推开那扇刚阖上不久的偏殿大门。
偏殿里供奉着的人不少。
济宁寺这个地方,山明水秀,人杰地灵,自前朝修建以来,便一直是皇家都十分青睐的佛之圣地,是以,一直以来,都有不少的人家喜欢把家里亡人的牌位供奉在此处,以求灵魂的安宁。
他在密密麻麻的牌位前走过,一个一个名字仔细看过去,终于见到这一张“生母江氏”的牌位,在其面前立住。
这里的香是刚换上的,牌位前摆的东西也是最新最好的,甚至这块牌位,都刚被人擦过,泛着恍若崭新的光泽。
他沉默着,在偏殿中良久没动。
而公孙遥一路脚下生风似的赶回到原先那间禅房,就怕李怀叙会早早地在那里等她。
结果居然是李怀叙仍旧不在。
她问门口守着的护卫,他们说他是自下午出去后便一直不曾回来。
如今这个天色,还不回来,他是又躲到哪里去喝酒了,还是跑到什么地方疯玩去了?公孙遥有些着急。
适才寺中已经敲过了酉时的钟,再过不久,便该是宵禁时刻了,他若是还不回来,他们便该赶不上回去的城门,要被困在这济宁寺了。
虽说她在济宁寺住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与李怀叙一道,她终归还是有些不自在。
正当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人的时候,李怀叙又不知从哪自己冒了出来,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瞬被吓到,差点摔跤。
李怀叙眼明手快地赶紧扶住她,大掌扣住她的五指,将她牵回到屋里。
“连走路都这么不小心,以后我若是不在娘子身边,我家娘子究竟该怎么办啊。”
这人说话总是没个正形。
公孙遥嫁给他不足两天,便觉得自己已经把他的脾性都摸透了。
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只简单道:“你不在的这么多年,我不也好好地活过来了?没得谁离了谁便会活不下去了,你少自以为是。”
李怀叙笑:“娘子心性豁达,为夫很是满意。”
“你少贫嘴。”公孙遥又回头嗔他,“你下午这么长的时间,都去哪里了?如今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今夜即便是下山,也赶不及回到城里了。”
“那便不回去了,今夜我便陪娘子在山间野趣,看青灯古佛。”
“如今外头夜里这么冷,有什么山间野趣?”
公孙遥嘟哝着,摸了摸自己略有些单薄的衣裳。
适才她这一路走回来,便觉得晚风有些凉飕飕的,并不适合出门游玩。
“所谓山间野趣,倒也不一定是要出门欣赏。”李怀叙瞥了眼她,将她又继续往床边带。
公孙遥心思单纯:“那是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把人往罗汉床边引。
这下公孙遥即便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抗拒地开始想要甩开李怀叙的手,却为时已晚,小腿肚抵着并不算高的床沿,被人以压倒性的姿态三两下便制服在榻上。
只是寺庙里的床榻,并不如家里的软和,她倒下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是从身到心都尤为难受。
“李怀叙!”
她一本正经地瞪起了人,在明示着自己的不满。
听她居然不喊李风华了,李怀叙觉得还有些新奇,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两条腿也搬上榻,跪在她的两侧。
公孙遥觉得这个姿势简直危险到不能再危险,心下警铃大作,费尽了力想要推开他,却掰不动他分毫。
“我劝娘子还是少挣扎的好,少些挣扎,便少些痛苦……”李怀叙挑眉冲她笑了笑,双手明晃晃的,已经开始往自己的腰带里伸。
“李怀叙,你不能这样,这里是寺庙,是佛祖面前……”公孙遥着急道。
“佛祖面前杀生都有人常做,我不过是佛祖面前为你上个药,佛祖能把我怎么样?”
李怀叙好笑地看着她,晃了晃刚从腰带里掏出来的一个巴掌大的药膏,叫公孙遥立时傻了眼。
他只是……他只是……只是想为她上药吗?
她怔怔的,有些不敢相信,脸上一时火辣辣的,觉得有些疼。
可是她好像也没有哪里受伤,需要上什么药?
她迟疑着,心思百转千回间,李怀叙便已经拧开了那个药膏盒子,手指抹了一点油光锃亮的无色膏脂,摁在了她仍旧有些裂痕的嘴唇上。
她终于安静了。
沉默地感受着他的手指在自己唇瓣间辗转来回,觉得还是有些羞耻。
脸上的热意自从升腾起来,便再没降下去过。
好容易挨到李怀叙替她把药膏抹完,她长长地松一口气,以为自己就此解脱了的时候,李怀叙却又摁住了她,与她映着床头的烛光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