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知道吗?”
花花太岁的名号竟然很管用,黄包车夫向来消息灵通,听了之后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孔、孔孔孔四爷……”说着连连摆手不敢接那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孔潜不耐地道,“安全送这位小姐回家,明白了么?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是是是!”黄包车夫也不敢不接,只好连连点头。
白茜羽离开后,国际饭店的门口,只剩下了孔潜与傅少泽两个人。
孔潜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白茜羽离开的背影,身后传来傅少泽冷淡的声音,“孔四,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孔潜笑眯眯地回过头,“大家自由恋爱,公平竞争嘛,你有能耐,就去让人家姑娘回心转意嘛。再说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傅少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他才吸了口气,“我会盯着你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不死不休。”
孔潜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临走前,一只手搭在车窗玻璃上,得意而嚣张地笑着,“大家各凭本事吧,哈哈哈哈哈……”
傅少泽在原地久久伫立。
他觉得思绪很乱,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盒,黑的,白的,红的绿的……所有的颜色都混在一起,什么都分不清了,整个人都因此而感到无比的恍惚。
身上被泼的红酒干涸了,发出并不好闻的浓郁酒气,他将外套脱下来随手一扔,忽然觉得很累,于是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以往,他是绝不可能像个等活儿的车夫劳力一样坐在台阶上的,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这样没什么很好的,这里有风,有月亮,很安静。
他很失常,他很清楚这一点。
傅冬从驾驶室下来,默默坐到他的旁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见到虞小姐了?”他刚才将车开过来的时候看见了。
傅少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他的眼前浮现出灯火辉煌中,一身旗袍艳丽夺目的少女,她优雅的红唇微微上翘,是一种高傲而冷漠的笑容,她毫不介意他所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语,更不会掩饰自己那些让人难堪的嘲讽,隐藏在她平淡表情之下的,是一种强烈的自信和骄傲。
……什么时候,虞梦婉变成了这样子的人呢?
其实仔细想来,从她刚到傅公馆时,他见到的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他懒得关注,懒得猜测,甚至不愿意去了解这些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虞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啊。”傅冬说。
以前……是多久以前?
他忽然想起来了,离开直隶前最后一次见到虞梦婉的那一天,那个下着大雪的日子。
那天格外得冷,外头飘着鹅毛大雪,他们全家要搬去上海,她来送他,月白色的袄裙外罩着白兔毛滚边的红色斗篷,冻得小脸苍白,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目送他离开,等马车行驶起来,她忽然往前追了几步,嘴里喊着些什么,被淹没在风雪里,于是他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与她道别。
从此一别经年,山长水远。
他那个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傅少泽抬起头望着月亮,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
这座城市的夜晚下起了小雨。
霓虹灯管逐渐熄灭,月转星移,东方既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喧嚣还未散去,天际隐隐有了亮,有人刚刚从舞厅尽兴而归,有人结束了通宵达旦地工作,城市的另一边渐渐醒过来,收马桶的声音,卖早点的声音,狗吠的声音驱散了不夜城的浮华,黄浦江畔的晨雾中,昨夜的雨水从梧桐树叶上滴落。
九点,白茜羽起了床,在窗前做了套广播体操。
然后,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
时隔多日,她再次打开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金雁儿的房间,依然如她离开前时一样,摆设纹丝未动,上次她翻乱的衣柜也依然是那样凌乱的模样,昭示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白茜羽反手关上了房门,细细打量着这间房子。
尽管目前为止,她还能好端端地喘着气儿,但压在她心中的阴霾却愈发沉重起来。
白茜羽从不是一个愿意将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人。虽然她看不到一丝能摆脱“夜莺”这个身份的机会,但任人摆布向来不是她的风格。
被子的折痕、床单的角度、化妆台上的位置、桌上的油渍……她沉默地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她看向了那盆绿植。
没有人再来浇水了,它的叶片蔫蔫地耷拉着,像是快要枯死了。
花盆底下的那封信已经被她收了起来,她走到窗台前,伸出手指缓缓地从左至右抹了过去,手指上留下了一层层薄薄的灰。
没有人来过……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将窗打开!
风吹了进来,她低下头,看到窗台的外沿,那雪白的墙面上,留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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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近没有存稿的关系,所以有时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