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便是了。可是思前想后,我觉得梦婉那边,怎么样还是要一个交代的。你们年轻人不懂事,我们老一辈的,总不能跟着这么不讲礼数。”傅成山看着自己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沉声道,“你去把这庚帖,好好地送还了。”
傅少泽沉默片刻,终于说道,“过些日子吧。”
傅成山不容置否地道,“不行!必须是今天。”
见两人之间气氛又僵硬起来,傅冬连忙打圆场道,“要不我去送吧,这下着雪呢。”
“他不肯去,只好我亲自去。”傅成山本要发怒,但忽然嘴角一撇,剧烈地咳嗽两声,“这种事,本就是我们家理亏,是该我亲自登门赔罪的……给我拿外套,备车……”
“好了好了,去就去,好像我怕了似的!”傅少泽不耐地将那信封揣进怀里,大步地往外走去。
傅成山见他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目光终于柔和了下来。
自从那次寿诞后,傅成山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个顽劣的儿子,大概是那个热乎乎的寿桃的缘故,他开始觉得傅少泽也并没有那么的不堪,只是有些不懂事,有些毛毛躁躁,有些桀骜不驯……
——虽然事后那小子装出一副对那寿桃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但傅成山为了保全他少年人的一点点倔强,不再追问了。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孝心还是有的。
入冬以来,傅成山健康状况每况愈下,那个时候,傅成山就发现只要自己咳嗽,或是露出病弱的样子,再指使傅少泽去做什么事,他大多都会捏着鼻子去完成。
而且自从寿诞后,傅少泽的玩心似乎也收敛了起来,跑马场、舞厅和电影院这种地方也不怎么常去了,被他指使着到处跑腿办事看合同签文件,那样子也沉稳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撂挑子发脾气了。
“少爷最近变化不小。”傅冬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样,我最清楚,你也不必为他说好话。”在别人面前,傅成山依然吝啬于对自己儿子的夸奖,“以他现在的能力,想接傅家这个担子,还差得远呢。”
“给少爷一点时间,他会成熟起来的。”傅冬道。
傅成山从轮椅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望着书房墙壁上悬挂着的牌匾上草书的“操持既坚”四个字,久久沉默。
……
黑色tury汽车停在莫利爱路的弄堂口。
雨夹雪渐渐小了,只有零星的雪片飘着,傅少泽没有撑伞,下了车,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弄堂里那栋小楼走去。
走到楼下,他的步伐放慢了。
举步,上楼梯。
怀里的庚帖,像是烧红的烙铁似的,让他整颗心都发烫。
理不清是什么情绪,他也不想去理清楚,虞梦婉的事,自从那个弥漫着桂花香气的夜晚之后,就是理不清的一团乱麻,像是被猫扯乱了的线团。
他曾试图找出一个答案,可是从何下手呢?从小时候的婚约么?还是从青梅竹马,从殷小芝,从那被撕碎的庚帖、那泼到脸上的红酒、那理智到有些残酷的真相么?
傅少泽不喜欢思考这些事,他交女朋友,分手,再交新的女朋友,短暂得像是一阵风,别人以为是他风流浪漫,其实是他根本不会处理感情。只有是虞梦婉像是一个魔咒,令他无数次辗转难眠时不自觉地想起。
想起她,心像是空了一块地方。
走到二楼,隔音不太好的房门透出唱片机的音乐,饭菜香飘了过来,有孩童的笑声,他抬步时,步履越发沉重缓慢。
他想起了与殷小芝分手的那一天。
那天他走进霞飞路那间熟悉的小楼时,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的,分手之前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与她分开,所以现在或许这只是暂时的冷战,见了面,勾起了往日的爱恋,他会舍不得也说不定。
可是真的见到了殷小芝时,傅少泽却发现,他很轻易地就能说出“分手”两个字了。
因为曾经在他眼中看来完美无缺的情人,忽然多了许多的缺点——她长得没有那么美,身材也并不好,品味一般,不懂为人处世,有些小任性,难哄,说话老是动不动拽文……
曾几何时,他觉得这才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才是真性情,爱就是需要互相包容,而偶尔冒出来的诗句,是那么的有文化,有品位……
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爱殷小芝,或者说,他只是喜欢那个自己所想象出来的女人,一旦他拥有了,得到了,想象消散了,一切什么都不剩了。殷小芝,与他其他那些女朋友,从没有什么不同。
她全说准了。
三楼,到了。
昏暗的楼道口,又阴又冷,他来到她的门口,举起手,迟疑了片刻,没能敲下去。
他在害怕。
傅少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甚至不敢去设想见到虞梦婉的场景,对他爸他都没有这么胆怯过。
最后,五分钟过去,他再次鼓起勇气,抬起手。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室内到处都是光,灯光,烛光,香气冒了出来,穿着白色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