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绣去年办过一次了,什么都早早备好,无论是考官还是考场又或者是安置问题,一应俱全都有例子,今年就很顺利。
在她们进京之后,折邵衣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等到她们考出来,出了名次,她才一个个的跟她们交谈。
她是找了一天时间,请绣娘们都坐下,问她们来的时候有什么困难,来京都后有什么不适应,若是考上了,将来是想要留在京都还是回原籍去做绣品铺子。
绣娘们刚开始还不敢说,折邵衣就立马举例子,说去年的绣娘们在路上经历了哪些苦,从地方上开始选,来京都后的大小问题,包括思乡思念家人等等都说了一遍,如此光她就说了半个小时后之后,她们的胆子就大多了。
一个说选的人太少,一般的绣娘根本选不上——这个是穷苦人家出生,她来京都的名额险些就被替了。
这是第一个开口的姑娘,她也确实很大胆,一开口就是这种问题。
折邵衣严肃的记下了问题,还当场表示会去查,以后会想办法改进等等。
绣娘没想到她这般重视,眼睛里面冒出了泪花。这姑娘刚刚还一副很冷静很倔强的神色,如此一瞬间哭了,折邵衣都愣住了。
不过后来想了想,觉得她说出问题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耗费了身上最后一点勇气。
她其实是怕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雍容华贵,各处都缝着金线,绣了九朵盛开的牡丹,很有威严。
这是太子妃特意让绣坊的人给她做的衣裳,说是给她镇场子用的。
她年岁小嘛。
太子妃说,男人有坏的,女人照样也有坏的,小孩有坏的,老人也有坏的。
绣娘只是一类人,这类人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
她不能因为自己对绣坊的感情,就一味的去相信她们。
但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都敬畏强权。
坏人欺负弱者是天性。
她可以比她们岁数小,但是一定要比她们的气势强。
衣裳就是她的一件武器。绣娘们对衣裳格外的敏锐。
——其实太子妃说了之后,折邵衣是有反省过的。她对这些绣娘们确实有一种无条件的相信。
因为是自己付出的心血吧,总是觉得是美好的。
太子妃的话让她瞬间谨慎了很多。她穿上了这件衣裳,还特地在头上戴了一套金头面。
但是能压制坏人,也能让好人害怕。
这可真是个难题。
她在绣坊里面先呆了一上午,在纸上写了很多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下午的时候,她又开始细细看每一个绣娘回答人的表情了。
看了半天,她兴致冲冲,十分亢奋,第一日拉着澹台老夫人说,“她们无论是坏人还是好人,无论是敬畏我还是不怕我,但都很信任我。”
又或者说,她们已经接受了官绣的存在。
其实去年,第一群绣娘来京都的时候,折邵衣也全程跟着,她见证过她们的不安,惶恐,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这种迷茫不是对前程的,而是对官绣的不理解。但是今年,这群绣娘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因为她们知道,这是真的。
女子考了官绣,朝廷奉养她们,还有官职,光宗耀祖。
就算是没考上,进了京都绣坊,就一直有事情做,有银子赚。
她们把这里看做是朝圣之地了。
这种信任让折邵衣很满足。她觉得做什么都值得。又让她觉得有些心酸。
她跟澹台老夫人认真的道:“其实,不过是让她们卖给了官府做绣娘罢了,只不过是有了一份体面,一个做事的地方。”
澹台老夫人却摇摇头,觉得她想得虽然深远,看见了本质,但是却太过于偏激。
“就算是男子,也是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人生在世,若是事事都寻个底,那谁也别活了。”
折邵衣惭愧点头,“是,学生受教了。”
忙完了官绣的事情,就正好过年。今年文远侯家多了两个嫂子。大嫂嫂徐氏操持家务,一嫂嫂赵氏有上进心的时候,就去跟大嫂嫂要点掌权之事做,要是懒了,就还回去,日子过得随心所欲。
两个嫂嫂都没有身孕。她们自己挺着急的,尤其是徐氏,她嫁进来快一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公婆不问,丈夫不管,小姑子们都忙,早出晚归,全没想到这回事,人人都没有表现出想让她生孩子的意愿,她心里感激又心酸。
大过年的,她也不好说这些晦气话,但是过小年那晚,丈夫体贴心痛的替她倒好洗脚水,提着壶搭着一条手巾要给她洗脚,她就心里有愧疚之心。
这实在是一户好人家。她娘写信来说,她算是找到一个金窝窝了,这是千金不换的家,千万要贤惠,为折家操持族务,事事用心,免得出了漏子。
她家务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肚子里一直怀不上,她心里还是不安的,甚至可以说心虚。
在家里的时候,若是哪家新妇一年不生孩子,怕是丈夫就要专门纳妾生养了。
她一感动,一心酸,便把自己的心思说了,“你把香云纳了吧。”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