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月,气候一路朝着夏日里走, 便少了春风斜雨的舒爽烂漫。
这几日, 要不就潮乎乎连下雷雨, 要不就闷热得攒出一身细汗,邹夫人让管事给房里都放了艾叶, 又在熏炉里烧百合香,想驱一驱挥之不去的燥意。
顾远萧的书房特意建在一处水榭旁,因此并不如别处那么闷热, 偶尔有微风吹拂着湿软的杨花飞进窗沿,落在摊开的书页上。
顾双华就坐在那处,毫不怜香惜玉地用指尖一捻,捏起小小一片杨花,随手给扔到窗外。然后用纸镇将书页压平, 悬起细白的手腕,继续在宣纸上抄书。
顾远萧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手里也拿着一本书,可他的目光并不在书页之上,而是牢牢盯着正对窗而书的妹妹。
今日的天气有些闷热, 虽然开了窗, 但顾双华的脸还是热的泛起酡红。
一滴汗珠额头滑到挺俏的鼻尖上, 她微微皱眉,用涂了蔻丹的指尖轻轻一抹, 可还是嫌热, 于是微微抬起下巴, 纤长的脖颈拉成漂亮的弧线,再用帕子一点点擦去湿汗,嫩豆腐般的白肤被她一按就泛起微红,被阳光照的十分晃眼。
顾远萧眯起眼,从手边盘子里拎起颗葡萄放进口里,甘甜饱满的汁液,顺着喉咙咽下去,赶不走燥意,也不知是哪处更热。
顾双华又低头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自在,朝着哥哥的方向一抬眸,然后软声抗议道:“大哥你让我来帮你抄书,为何你自己却不看。”
前几日顾远萧在那场宴席上帮她洗清了污名,她想想哥哥为她做的一切,总觉得无以为报,于是一大早赶去说一声谢谢。
谁知哥哥竟告诉她,这次若是要谢他,可不止做一碗梨汤那么简单,然后又说他书房的藏书太多,想要分门别类做个索引,让她从今日去每天过去为他抄写梗概。
顾双华听见能帮上哥哥,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
她原本以为抄书就是自己独自去书房抄写,谁知哥哥也不知怎么的,除了必要的公事,几乎日日都留在府里。
有时拿一本书坐在她旁边,有时就在房里处理些公事,总之两人几乎是日日相对,连用膳都在一处。顾双华开始还感到开心,毕竟她很少有机会和哥哥这般亲近,到今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于是她把手中的笔杆一放,认真问道:“哥哥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顾远萧偏过头掩饰嘴角的笑意,然后挥了挥手中的书页道:“我没有看你,我在看书。”
顾双华皱了皱鼻子,被盯着看这种事,无凭无据,飘渺难定,只要当事人不认,便捉不出错处。
于是转头回来,继续执笔书写,可自侧边投过来的目光,还是毫不避讳的,直勾勾往她脸上扫,她飞快转头,正好撞见哥哥浓黑的双眸,颇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道:“你这不就是在看我吗?”
顾远萧眨了眨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不是在看你。”可眼神还是一点也没转弯,大剌剌定在她脸上。
顾双华没想到英明神武的哥哥竟还懂得赖皮,而且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十分惊人。
可他打死不认,自己也没什么法子,于是气鼓鼓地转头,又抄了几句,赌气般撅嘴道:“你要再这么看我,我就不写了。”
谁知哥哥竟直接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她面前,朝着她俯身下来,高大的身子遮住了面前的光亮,逼的顾双华不得不抬头看他,然后心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再也找不回方才的安定。
顾远萧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手撑着她面前的桌案,足以摄人心魄的俊脸,就贴在她面前极近的地方,沉沉的黑眸就这么与她对视,直到顾双华的脸被看的越来越红,才低头带着笑意道:“这才叫做在看你。”
顾双华屏住呼吸,一颗心仿佛被高高捞起,悬在云端飘来晃去。
哥哥方才说话时,灼热的鼻息就擦着她的脸滑过,又酥又麻,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刚想要抗议,嘴里突然被塞进一颗又软又甜的葡萄,顾远萧随手拿起她方才放下的帕子擦着手,道:“今日才送来的葡萄,味道不错,你尝尝。”
顾双华含着那颗葡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只得红着脸咽下去,然后瞪起眼道:“我自己可以拿来吃。”
顾远萧半坐着桌沿看她,十分理所当然道:“你来替我抄书,不方便拿,自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喂你吃。”
顾双华歪头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可她总觉得这样挺不对劲。
但哥哥明明亲口承诺过,只会做她的哥哥,若是兄妹之间像这般虽然稍显亲密了点儿,但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顾远萧见她纵着眉一脸困惑,心情莫名有些愉快,又弯腰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等抄完这段,我带你去鹤天楼听戏。”
然后他便气定神闲地走回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顾双华下巴搁在笔杆上,想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只觉得哥哥好像对她不似以往那般持重,更多了几分亲昵与不羁。
那些细微的变化,她说不透也看不透,于是叹了口气低下头,还是乖乖抄书吧,抄完了还能去听戏呢。
谁知刚才抄了几句,有邹氏身边的丫鬟跑过来敲门,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