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去非洲,别人问起,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晒得跟个煤球似的,好啦,你明天陪我和老程去家宴。” 温芸始终平静。 她发现,自己不会再对母亲的一言一行而伤感多思,愤懑委屈。 如今,她只会觉得游女士这种活法,真可怜。 用尽全力,只为了这可笑虚妄的名号和所谓的地位。 面对母亲的自私,温芸如今心如止水,心想,随意吧,我不在乎了。 她要走一条更好,更充实,更具象化的人生路。 温芸耐心地聆听完游兰青的大吐苦水,然后站起身,抱歉道:“明天我没空,就不陪你出席家宴了。” 离开程宅时,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门口。 程岭墨从车里下来,西装笔挺,器宇轩昂。他抬手,扶了扶敞开的衬衣领口,目不斜视地与温芸擦肩而过。 曾经的爱人,以陌生收场。 风吹过,一缕发香入鼻。 许久,程岭墨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盯着温芸早已离开的方向,目光深幽怅然。 — 温芸有一周的调整假期。 次日,她前往市郊的一所康复医院。 今天是周三,义工人数并不多,分配好统一着装,听取一些基本流程后,温芸正式开启志愿服务。 她负责B病区。 医生先带她熟悉情况,五层病室,长长走道,每一间病房都安装了坚硬的防盗门。 透过窄小的探视窗户,能看到里面的病人。 有单独的,也有两三人的。 有的坐着,有的在安静睡觉,还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比划的。 医生指着最里边的两间,“这两个在发病期,有攻击性。” “会怎么攻击?”温芸问。 “见人就扑,撕咬,捶打。”医生说:“那一个阿姨,哎,家里人没看住,跑出来了,捡了个石头砸向晨跑的路人,把人砸的满脸是血。” 医生感激道:“都不太多的志愿者愿意来精神病院的,谢谢你们了。” 温芸笑了笑,“力所能及。” 又听医生介绍了些情况,“你们是第一批,下月还会有一批志愿者过来。” 31号房的老奶奶,喜欢织毛衣。捡了两根软管塑料(怕坚硬物伤人)当棒针,硬纸壳剪成纸条作为毛线(怕勒脖子自尽),她能坐在角落,面带微笑地织一整天。 旁边的老爷爷,常说有鬼在电视机上蹲着,护士说没有,他披上被毯就要做法事。 2楼有个年轻孩子,不过十五六岁模样,青涩,纯真,目光呆滞地盯着白花花的墙壁,一遍遍重复背诵《大学之道》。 聊到他,护士很是惋惜。 被家里逼得太狠,结果中考失误,一夜之间就这么疯了。 如果说,世间百态在市井烟火中,那么,最唏嘘无力的因果,便在这另一个人间里。 志愿者生活单调,规律。 温芸从最初的忐忑、好奇,以及几丝担忧中缓过来,当她真实地面对、接触到这另一个人间时,她已经更明确地找到了答案。 于是,在一场雷雨后,燥热凉下来的傍晚。 时隔半年多,她第一次,主动拨通了赵东沿的电话。 电话接得不算快,近长嘟音的尾声,才显示连通。 温芸蹲在芬芳泥土香的路边,深吸一口气,唤他的名字。 “赵东沿,好久不见呀。” 那边,好久不见的赵东沿很轻地应了声。 “你先保持安静,认真听我说话。”温芸干脆,淡定,还略微有两分滑稽,“你必须一字一字地听清楚。” 电话另端,如她所愿地保持安静。 “赵东沿。”温芸说:“离开你的这半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风景,也找回了大部分的自己。可是这些收获,都不能让我真正踏实。你猜是为什么……喔,你不能说话。” 温芸声音有点晃,不似方才的清澈洒脱,“因为没有你。” “当我变得更好的时候,我竟然会不开心,会有遗憾。”温芸自顾自地笑了笑,笑得眼睛有点模糊,“我已经明白,与未知的可能性相比,我还是那么那么那么地想要你。” “我查了很多资料,问了很多神经科的专家,他们说你这样的可能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温芸渐渐哽咽:“是他们的地雷,却是我……我的太阳。” 温芸手背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盯着空旷的天,阴云薄散,露出淡淡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