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仍是一片灯火通明,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不时有人前来回禀差事。
康熙虽坐镇于宫中,仍然在梳理各处情况,不断调度。
乌希哈到的时候,正是上一个人刚走,康熙暂歇一口气的空档。
在门口叫了个空着手的小太监进去通禀,乌希哈便带着连翘静静地站在乾清宫门前的空阶上。
前方是明亮温暖的烛光,身后是皎洁清冷的月辉,一如乌希哈此时的心境。
自下午叫小夏子传了那句话给康熙之后,她的心里便一直浮现着种种念头,只是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便被压在了心底。
可是待到万物寂静的夜里,她却不由地内心惶惶。她不后悔告诉康熙地震一事,若她不知道便也罢了,可是她知道,这其中又牵扯了数以万计的人命,她不能视而不见。
她一直以为舍小为大这样高尚的事情离她很远,也自信自己不是个圣母心肠的好人,但是自小到大读的那些书不是白读的,每一次为祖国为人民的郑重宣誓也不只是有口无心,所以她选择站出来。
她知道,康熙一定怀疑她了,她不知道康熙会怎样对待她,会不会……牵连到她的家人。
所以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她还是想要这一刀落得痛快些。
那小太监进去的时间并不久,可乌希哈却觉得等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她不由得想的更多了。
康熙会不会觉得她是妖怪、恶鬼,对她喊打喊杀?不,应该不会,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君主,应该会想尽办法从她的嘴里掏出更多的“预知”,来帮助他治理大清……
会不会觉得她威胁到了他皇位的稳定,对她的娘家下手……
在这一刻,乌希哈刻意忽视了康熙此前对她的爱意,不敢有分毫的奢念。
正在乌希哈胡思乱想,甚至于都想到自己以后被困在密室,被轮番上满清十大酷刑逼供的时候,康熙身后跟着梁九功脚步匆匆地赶了出来。
二人对视的那一眼,不必赘言,康熙已经明白了乌希哈漏夜前来的缘由。
在乌希哈想来自己眼下看起来一定是沉稳从容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孤勇。
可是看在康熙的眼里,她却是一个满目惊慌、忐忑不安的小可怜,甚至眼中还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或者说是不敢察觉的一丝微弱的希冀。
那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康熙的心,叫他既愤怒又心疼。
他承认,若是旁的人有乌希哈这样奇异的本事,他必是要想方设法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丝利益的。
可乌希哈不同,他早就知道了她的不凡之处,只是一直视而不见罢了,如今她竟还不信他!
从牛痘到出海,从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辞到效果神异的枇杷膏、伤药,再到什么孤幼院,她的小辫子他一抓一大把,若是想要追究何须等到今日。
一个人再如何天资不凡、卓尔聪颖,所思所想所为总脱离不了身边一切事物的影响。
那些理由她虽然编的像模像样可根本禁不起推敲,他只需派人一查,就能知道其中猫腻,只不过是看她那样大费周章地遮掩,便没有揭穿她罢了。
看她嘴唇嗫嚅着想开口说话,嘴张到一半又手忙脚乱地想起来行礼,康熙心里嗤笑一声,这就是他为什么视而不见的原因,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笨的鬼怪!
即便她真的是,笨成这样子的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乌希哈浑然不知眼前人在吐槽她是个笨蛋,看着递到跟前的手掌,心中莫名一定,犹豫着将手搭了上去。
康熙牵着她走进内室,转头对着梁九功嘱咐道,“若有人前来回禀,及时与朕回话。”
此时情况紧急,他虽然想和这个笨丫头好生掰扯,但是到底百姓为重。梁九功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
内室是康熙睡得最多的寝室,往日里这里面摆放着许多名贵之物,如今也只剩下一张床榻。
见乌希哈打量屋里的情况,康熙开口解释道,“你说夜里安全,朕便叫人趁夜收拾了易碎的珍贵之物,到底都是朕的爱物,又都价值连城的。纵使朕是皇帝,也是会心疼的。”
这话康熙毫不避讳地便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忌自己作为皇帝财大气粗的颜面。
许是康熙一如往常的态度安了乌希哈的心,见他这般说话,乌希哈也跟着应道,“晚间的时候,后妃们也都派了人回去收拾家当,我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拢装了箱,若是不出意外应该都能保全了。”
康熙顺着话想了想乌希哈的东西,除了她自己进宫时带的好几十台的嫁妆,这三年来他也陆续送了好些东西,她又最爱布置房间,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想来她的宫人也要好生收拾一番。
说完这话,屋子里安静下来。
其实往日里两人相处也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只觉得一个对视、一个笑容、一点身体接触都仿佛掺着蜜一样,空气都是松弛而和谐的。
乌希哈捏了捏手指,声音微微收紧,“皇上,臣妾今日……”
康熙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乌希哈被他按着坐在了软塌上,两个人高度仿佛,面对面看着彼此。
看着乌希哈,康熙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