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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从寝宫回来,到了内阁,将朱棣的话说了一遍,此刻内阁诸公面面相觑,心里头都很不是滋味。
此刻的大明,竟然跟宋朝有些类似,同样有着一大堆的临时工。
朱棣授权柳淳总领百官,改革官制,但最终如何安排,还没有定论。可另一方面,随着郁新、蹇义等重臣去职,这一次赵勉又卷入乔家的案子,造成六部空虚,形同虚设。
不得不临时调用官员,担负职责。
比如说杨士奇,就得到了太子少师衔,兼任礼部尚书,而胡广则是兼任兵部侍郎,黄淮兼任右都御史。
事实上很多人都看懂了,别以为内阁成员品级低,就可以不把他们当回事。
作为天子近臣,负责起草圣旨,协助天子处理政务,这几个阁员,是可以和六部尚书分庭抗礼的。
尤其是在官制改革的当下,除了吏部之外,其余五部,都要对内阁毕恭毕敬。
但是作为阁员,这几位也是有苦自知。
“外面怎么看咱们,和咱们的处境,还真是不一样。”杨荣无可奈何道:“陛下欲加恩百官,这是好事情,可这番话不但伤了百官的心,更让我们没法交代,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杨士奇无奈道:“老百姓有句俗话,就会当媳妇两头瞒,咱们呢,说白了,就是媳妇,上面有公婆要孝敬,下面有一大堆的孩子要顾着……偏偏这些孩子里,还有那么多桀骜不驯的刺头儿,千难万难……但咱们要把握一个度,就是不能挑事,要想办法往下压。陛下是千古圣君雄主,说话自然直白,百官要体谅君父,在这个关头,尤其是不能惹麻烦……”
内阁商量了半天,最后的结论很简单,就是要当好“媳妇”。他们立刻分头,跟在京官吏交代,希望大家伙不要再纠缠房舍的事情。
多一群工匠邻居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总不会在家里叮叮当当,即便叮叮当当,大家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朝廷给了房舍,总比到处租房子要好……
杨士奇几个拼了老命讲道理,到处安抚,忙活了两天,他们自觉没事了,都长出口气,转过天,正好早朝,左副都御史刘观突然站了出来。
这家伙冒出头,让杨士奇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爷啊,怎么把他给忘了!
刘观之前当过大理寺卿,因为罢工的问题,被朱棣赶出京城,后来迁都之后,又把他调回了南京,担任礼部侍郎。
说白了,就是给他安排个养老的位置,等着退休算了。
可谁知道陈瑛出事,都察院缺人,又把刘观从应天弄到了北京。
结果他刚进京,就碰上了这件事情。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刘观不一样,他是属姜桂之性,老尔弥辣,百折不回,百死不低头。
杨士奇等人以为他刚进京,不会添乱子,就没有打招呼。可话又说回来,即便打了招呼,也未必管用。
果不其然,刘观站出来之后,怒目横眉,气势汹汹。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官民有别,百工之人乃是贱业,让他们跟官员混杂,居住在一起,实在是有失体统,有辱斯文,败坏官家体面,混乱世道人心……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他一开口,朱棣的脸就黑了,这帮玩意,真是不知道好歹!
朕都给你们房舍了,还嫌不够,你们想怎么样?难道要让朕把奉天殿让给你们么?
“刘观,你连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敢出来谏言?朝廷要提供住处的哪里是你说的百工之人?他们是研究蒸汽机,修建铁路的有功之臣,功在寰宇,功盖千秋……尔身为朝臣,却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刘观丝毫不在乎,竟然挺直腰背,朗声道:“陛下,老臣听闻京中出了好几次贪腐大案,纵然尚书侍郎一级的高官也不能幸免。归根到底,还是人心混乱,尊卑颠倒……若是不能及时正人心,以靖浮言,老臣唯恐天下大乱,社稷不稳啊!”
刘观磕头作响,朱棣同样咬牙切齿,真是个老顽固,死不悔改,早知道就该把你们都发配东番,永绝后患!
“朕的江山金汤一般,朕的天下,牢不可破。刘观,你胡言乱语,貌似忠直,实则冥顽不灵,你不是瞧不起百工之人吗?朕也不跟你废话,”
朱棣扭头,“柳淳,汉王那边准备如何了?”
柳淳微笑道:“已经差不多了,若是陛下愿意亲自驾临参观,就再好不过了。”
朱棣颔首,“好,既然如此,所有文武诸臣,随朕一起去瞧瞧,等看过之后,你们之中,多半会自惭形秽,能跟他们住在一起,那是你们的福气!”
朱棣越说,百官就越不服气。
固然这些年朱高煦弄出了不少东西,之前他们也见识了蒸汽机的神力,可要是让这些人放弃优越感,去认同一群被他们鄙视了千百年的工匠,实在是强人所难。
朱棣和柳淳也不管这些,用事实说话,让这帮人闭嘴!
“汉王,你准备如何了?”
朱高煦穿着破旧的短打,上面还有不少黑油污垢,双手也黑漆漆的,唯独眼珠泛着血丝,每到攻关的时候,他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