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先叫一声“师兄”,唐迟棠则说:“秦道友虽说已经是金丹修士——”语毕,一顿,记起秦子游如今不过五十五岁。四十年前初见,她是筑基仙师,秦子游不过初迈入道途的?年。如今,却已经到了这般境界。
唐迟棠深呼吸了下,继续说:“可楚道友与宋真人之争,师尊们此前令咱们勿要掺和。”
江且歌坐下,揉一揉眉心。
李君昊又叫一声“师兄”,黄裳从他肩后飞出,绕着江且歌?转,再啄一啄儒风寺大弟子的脑袋。
江且歌轻轻“嘶”了声,抬手将黄裳捉住,单手按在桌上。机关鸟雀在他掌心下挣扎,江且歌面无表情,说:“秦道友已经走了些时候,师尊却并未来训斥你我。”
李君昊一怔。
江且歌说:“以演武场所见,这是宋真人、楚道友与秦道友三人之间的纠葛。在我想来,倘若师尊所说的变故真与此事有关,那秦道友约莫也是‘天道移位’之中的一环。”
几人面面相觑。
到最后,柳莹叹道:“只是不知道师尊究竟卜出什么。”
她讲?的时候,秦子游已经离开姑苏。
他御剑而行,身侧有盛夏时节的炙风。
秦子游面色微沉。
从江且歌等人的?音来看,他发出去的信符并未起到作用。
秦子游想到此处,心跳不止。
在离开演武场时,他完全没想到,与自己忧虑的“宋安又去找楚慎行麻烦”不同,当下状况,竟然是宋安离开,而楚慎行主动追去!
楚慎行究竟在想什么?!
秦子游心情郁躁,又兼后悔。早知如此,在寒山府时,自己就应该与楚慎行互换信符。
不似如今,他几次三番与楚慎行错了过去。哪怕有作
为道侣的心神感应,也不知道楚慎行那边具体状况。
到金轮西沉,秦子游不减御剑速度。一轮明月东升,天上渐有星斗。此地是红尘世俗与仙家门派交汇之处,灵气较姑苏充裕许多。
再到天亮。
楚慎行的位置许久唯有移动,秦子游心中猜测颇多。
他最后停下,是在一处山上浅湖。
湖水明净,映着朝霞光亮。楚慎行身在水中,踩着灵剑,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在身前拨动什么。
秦子游微微拧眉,察觉异样。
他端详四周。
神识铺出去,像是小小的触角,翻过此地的每一寸,终于找到了一丝不同。
这?有一个灵阵。
繁复而精妙,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若非秦子游心存警惕,又有从道侣那里?到的隐约感知,他恐怕难以察觉。
想到这?,秦子游干脆停在外面。他望着楚慎行的背影,细细感受,能察觉此地灵气的隐约变动。想来灵阵尚未完成,楚慎行依然在调试。
在秦子游的记忆中,他此前并未有意修习阵术。但有了寒山府的经历,他又想,或许楚慎行此时所用之阵,自己也曾接触过。
念头一起,秦子游开始不自觉地跟着楚慎行的动作描摹。他感受到此地的风,草木香气。隐藏在水下的游鱼,潜伏在淤泥之中的虫蛇。
灵气巧妙地伪装着自己,让整个阵近乎化作无形。
但秦子游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陷阱。
楚慎行要做什么,自不必说。
想到这?,秦子游的心又一次微微提起。他如今知道宋安险恶,不?不除,可是又有忧心。
正思索间,脚下土地忽有异动。秦子游警觉回神,察觉土壤窸窣。他蓦然后跳至三丈远处,看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是青翠藤枝。
只是不若以往那样服帖,而是张牙舞爪,宛若妖兽。
秦子游轻轻“啧”了声,瞥一眼湖水之上的男人。他倒是不慌不气,猜到这是道侣要试试自己进境之后修为如何。
既然楚慎行自觉他能一心二用,那秦子游也不介意一试。
青年将日影握在手中,脚下踩着归元步法,往前疾行。
灵剑破风,与藤枝相撞。藤枝本柔韧,一时之间却化作
数支利剑,朝秦子游要害刺去。
秦子游不为之所动。
他口中念法诀,护体灵气骤然一亮,将藤枝的攻击阻绝在外。
同时,一剑挥下,将面前藤蔓斩断在地。
有了寒山府的经验,秦子游并不因此放松。他再念一道焚火诀,眼看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藤枝化作飞灰,这才放心。
周旋之中,藤枝与秦子游逐渐胶着。藤蔓困不住年轻剑修,可剑修也对藤蔓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这藤枝无穷无尽,一不留神,就要钻进袖?。
好在手腕上贴着的那几根始终乖巧蛰伏,没有其他动静。
秦子游一边与之相斗,一面沉思,视线转向藤枝冒出的地面。
他眼睛微微眯起,蓦然往前,日影剑上灵光大作,半山灵气汇于其上。
他要釜底抽薪,直接斩断这段藤蔓根源之上与楚慎行的联系。
青藤察觉到危机,滋长出更多枝条,想要阻止秦子游动作,偏偏具被剑气震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