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戏言。
既然是自己说过的话, 也没有再反驳的道理。
夜千辰一脸阴沉地看着纪若晴,沉默了半晌,才沉声说道:“苏全,伺候孤去更衣。”
“是。王, 请往这儿来。”苏全连忙将手上拿着的装着栗子糕的油纸袋递给身后的小太监,伺候着夜千辰进了左侧的一间客栈,去换上龙袍。
纪若晴知道, 游船之前还要做一件事——
夜欢节每年都有一大盛事, 便是由夜国最尊贵的君王亲手点燃一棵十丈高的名为“夜欢”的火花银树,王都的老百姓们都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望着这棵火花银树共贺夜国日渐繁荣昌盛。
夜千辰自继位以来,每年都会来此处, 与民同乐。
往年他都是从王宫里坐了御制马车, 一路受着百姓的注目礼到这儿来, 今年还是他头一回换了常服穿过东街, 倒也算是体察了一回民情。
但现下要将龙袍换回来,才好参加待会儿的盛事。
纪若晴仰头看着这还未点燃的夜欢树,高耸入云一般, 仰得脖子有些发酸。
说这是树,其实就是个木架子, 只是特别高, 特别大,上头挂满了灯盏,有灯芯子将它们连在一块, 等夜千辰待会儿点燃其中一盏,所有的灯火便会绵延连成一片,像是烧成了一团银河。
纪若晴还听说,这夜欢树是好几百人花了半月有余才搭出来的,实在是煞费苦心。
她仰着脖子望着天,不由有些咂舌。
要不说古人的智慧怎么是无穷无尽的呢?连长城金字塔这等奇迹都能做出来,搭一个这在她看来很是壮观的火花银树估计更是小菜一碟了。
夜千辰很快便换回了龙袍走了出来,他身上原本就冷酷严峻的气势因为暗黑色的龙袍加身而更甚。
纪若晴只望了一眼,便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不敢再看,总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能吃人......
不远处的行人亦是如此,只瞥一眼就吓得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原先这儿人烟稀少灯火阑珊,但总有些声响的,随着夜千辰的出现却变得鸦雀无声,只闻寂静。
夜千辰淡淡的眼风扫了扫纪若晴,便阔步朝夜欢树所在的地方走去。
纪若晴驻足在原地,不打算跟过去。
人家是一国之主,过去主持开幕仪式的,她打扮得跟个小丫鬟似的,凑过去做什么。
更何况,这和一国之主一块出席各项活动的,好像都是一国之母吧......以前经常看新闻联播吃狗粮的纪若晴很有自知之明,识相的留在了原地。
夜千辰往前走了几步,再次意识到身后并没人跟上来,他转过身子,眉宇间含着戾气,神色颇不耐烦。
纪若晴看到他充满戾气的眼神,心下一慌,往后退了两步。
这儿正是灯火阑珊,她再往后退,便踩进了漆黑的阴影之中,只能瞧见她那双即便在暗处也亮晶晶的眸子,仿若一盏小小的灯火。
夜千辰本想叫她过去,可想到待会儿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光是一双如画的眉眼就不知会引得多少人肖想面纱之下的容颜......
夜千辰脸色微愠,未发一言,只重新转回身子朝着夜欢树走去。
......
夜欢树的四周都已围了一帮子乌泱泱的人,本是欢腾喧闹的场景,可随着夜千辰一袭暗黑色绞金丝龙纹袍加身,缓步拾级而上,鼎沸的人声愈渐小了起来。
等到夜千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到夜欢树下,四周已是鸦雀无声。
明明是最热闹欢庆的佳节,却偏偏人人都不敢说话,这是每年夜欢节都要经历的诡异一幕,也是夜千辰口中的“与民同乐”。
纪若晴隔得远,只能看到夜千辰一袭暗黑色龙袍站在高处,晚风肆意,衣袍猎猎,看不大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纪若晴能想象出来,定是阴沉暴戾,极其吓人,难怪老百姓们都吓得不敢作声呢。
“暴君”的名号,可不是唬人的,夜千辰暴虐的性子,举国皆知。
至于这样的风评为何夜千辰这王位坐得安稳,纪若晴记得原里解释过,似乎是因为他把能觊觎王位的人要么弄死要么弄残了......
......
夜国王都的百姓们每年都会欢庆夜欢节,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年最美好的节日,满城灯火璀璨,街市熙熙攘攘,游船赏柳湖夜景,每时每刻都充满了节日的喜悦与欢腾。
除了......在夜欢树下看王点火的时候。
这真是最折磨人的时刻,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王的脸,生怕一个眼神对视就再也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
不过这样的胆战心惊年年都要来一回,他们也渐渐已经习惯......只是今年,又觉得格外有些不同。
王的心情似乎格外差了些......差到他们都不敢站着看王点火,全部跪了下来,乌泱泱跪了一片,哆哆嗦嗦地仰头望着夜欢树下那道高大冷酷的身影。
夜千辰也没心思管他们是站着还是跪着,君王点亮夜欢树的习俗,是他父亲传下来的,与民同乐也是他父亲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