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里,旁人还好,姜氏先愁上了,她总觉得这种突破常规的事情不大好。看着六郎一面的平淡,阿蓉还脸上带笑,跟颜神佑说“恭喜”,她就更愁了。眼睛往上斜一斜,看楚氏脸上淡淡的,眼睛里还透一点开心,才觉得安心了一点。
阿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居然会有这一点点开心。说起来,颜神佑居长,还是元后所出,功劳又极大。如今再要封王,不论有没有那么一点小心眼儿,都得承认,这事儿对于六郎的影响颇大。很容易对东宫造成冲击,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儿子。她只是不愿意插手政事,并不是看不明白这些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这样挺好的。无论是颜神佑,还是颜希真,抑或是旧识丁琳等人,都让她觉得轻松。
没来由的,心里生出一股羡慕之情来,很想……和颜神佑交换一下,试试滋味。心头一跳,阿蓉右掌抚胸,压下了这个念头。
颜肃之办成了一件大事,身上顿时松快了不少,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破了酒戒,跟唐仪两个一人拎着一个錾花金执壶,喝了个酩酊大醉。楚氏好气又好笑:“多少年了,原以为你改了,没想到一得意便又忘形了!”
六郎额角青筋乱跳,他自幼受着正统教育,对于所谓“名士风度”并不十分看重,瞧端方君子比较顺眼一点。眼前这个醉鬼却是他亲爹,另一个醉鬼是他岳父,打不得骂不得还谏不成。六郎大袖一掩,将儿子的眼睛给遮住了——可千万别学坏了。
他儿子生下来不久,便蒙颜肃之赐名为燮,如今已长成个圆滚滚的三头身,十分符合老太太们的审美——是个白白胖胖的团子。团子还以为他爹在跟他做游戏,咯咯地笑着,坐在垫子上仰头看了亲爹一会儿,扒着六郎的袖子站了起来,趴在六郎的胳膊上往外瞅。团子他爷爷和他外公正开心地跳舞,远看着跟要摔跤似的。
小朋友最爱热闹,瞧着这个样子,伸手指着场内,回头对六郎道:“阿爹,看看,好看!我也要跳!”
六郎:……完蛋了,儿子也不正常了qaq
袖子一转,宽大的袖子像步屏一样将颜燮兜到了身前围着:“不要看了,那不是你能跳的。”
颜燮羡慕地道:“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跳呀?”
【你的审美被狗给吃了!什么时候都别跳!】六郎耐心地哄骗幼儿:“那是老翁翁们才能做的事情。”
颜燮眼巴巴地看着跳疯魔舞两个蛇精病,比划了一下身高,十分泄气。六郎心下大定,好歹是把儿子给掰回来了,挟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蟹肉:“来,吃。”
蟹肉性寒,平素不许多吃,颜燮得到开禁的指示,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六郎心里一抹汗,当爹可真不容易啊!
哄好了儿子,六郎才放心地跟他姐联络起感情来了。
颜神佑得以封王,倒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既不笑容满面、也不诚惶诚恐,就好像办了一件日程表上的待办事项,提笔一勾。就这么简单。
听六郎说:“府里明天设酒么?”颜神佑轻笑着答道:“设的,已经让他们安排去了。大娘几个也该回去了,见一面少一面,正好吃个酒,告个别。”
六郎想了想,还是小声提醒:“仔细有人借机生事,人来人往,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混进一二想借骂你扬名的,事儿不大,却是烦人。”
颜神佑道:“我找四叔借舆部的人盯着,再跟杜黎那里打个招呼。能防则防,实在防不住了,倒也没什么。自打做了这件事情,我就没有想过所有人都会看我顺眼,”忽一失笑,“便是不做这件事情,瞧我不顺眼的,也是大有人在的。还能为了他们夸我一句,就把自己变成他们舌头上的玩偶不成?”
六郎道:“……那是他们浅薄。”
颜神佑道:“那可不一定。你以为,觉得阿爹做得不好的人就没有了么?大周新政,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为着一个盐政,现在还有人吵吵呢。天下的人多了,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又不是银子。有跟他们怄气的功夫,不如去做点正经事。”
六郎犹豫了一下,看看气氛还挺不错的,小声问道:“阿姐觉得,现在做的是正经事儿?”
颜神佑左右看看,附耳道:“我的正经事儿,与你们的正经事儿,不一样。”
六郎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阿姐的正经事儿,就是教几个小丫头读书?她们就算做官,数目也不足十分之一。”
颜神佑道:“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件事了。有一个知书达理的母亲,对孩子将来十分重要。你想,一头是个明理的母亲,一头是个无礼的泼妇,谁更能养出好孩子来。孩子,就是国家的未来,不是么?只是如今,我们的能力有限。小康以上的人家才能从容让儿女读书识字,慢慢来吧,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殿上鼓乐声声,六郎不太确定颜神佑是不是认真的。颜神佑捏着酒杯,眯起了眼睛,看着两个乱神上蹿下跳,轻声道:“不要以为这个不重要。崇道堂里,我对你讲的,你还记得么?文明开化,不是说多识了几个字,而是在心。不只在庙堂之上,更在江湖之远。”
六郎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凑近了问:“怎么说?”
“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