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幺叮嘱完了众人之后,想到大格格病情垂危,站起身来便往屋里收着的柜子前转了转。
将四阿哥赏赐给她的药材都看过了之后,顾幺幺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一筹莫展。
她这里能拿出来的药材——宋格格那里肯定都有了。
就算没有,四阿哥和福晋也不可能不补的。
那……还有什么能帮助大格格的么?
天花这种病,曾经在全世界都流行过,最初遭受天花摧残的是非洲、欧洲和亚洲,给百姓们带来了深重的痛苦。
此外,顾幺幺之前也听四阿哥说了:说是崇德七年的时候,盛京曾经发生过一次天花瘟疫,太宗皇帝当机立断,立即离开盛京,躲避到旧都赫图阿拉,待疫情过后,方才回还。
等到他再回到盛京皇宫的时候,盛京的疫情已经过去了。
但是太宗皇帝这一举动属于“预防”——提前离开已经染病的人群,防止自己被染上。
这就和“种痘”是一样的道理。
都是预防为主。
但是大格格如今已经得上了。
那就大不一样了。
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之下,估计也就只能祈求神明保佑了。
……
祈求神明保佑的,除了宋格格,还有福晋。
福晋自从往大格格那里去看过了一趟之后——表示自己也尽到了做嫡母的心意,随后便再也不敢亲自过去了。
但是没关系,她毕竟是有孕在身的人,肚子里怀着的是嫡出的孩子。
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四阿哥也叮嘱了好几次:让福晋好好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大格格那边就不用再过去了。
她又不是太医,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用处。
于是福晋开始抄佛经给大格格祈福了。
她抄佛经的时间段主要集中在午膳以后——四阿哥容易在这时候过来。
福晋站在桌子前,面容严肃,提着笔一直抄完了一整张长卷,然后才会到另一张桌案旁边喝一口茶,稍微抿一抿嘴唇,润润嗓子。
写着写着,福晋就有点走神了。
虽然这是很不吉利的想法——但是她心里确实已经在打算了:看着大格格那模样,估计小孩子再挣扎挣扎,也就在这几天了。
若是大格格真的熬不过去了,后事还是得她这个嫡福晋来主持,来张罗。
虽然明面上不好真的准备起来——怕犯了四爷的忌讳,但是心里是要有数的。
福晋这么想着,轻轻地闭上了眼,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府里也就这么一个女孩子,大格格也有几分可怜呢,才活了这么丁点大,都还没嫁人——就跟宫里的小公主一样,说没就没了。
估计大格格要是走了,宋氏也活不长了。
保不准这丧事还得做两场。
唉,都是事……
芝迷看福晋似乎是有些疲乏的样子,于是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的铜盆里拧了一块热手巾,给她送了上来,柔声劝道:“福晋要不要歇一歇?您都站了半天了。”
抄长卷佛经不好坐着——乌拉那拉氏的确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工夫。
何况她还是怀了孕的人,本来脚面就有一些水肿,这样长久的站立之后就更不舒服了。
乌拉那拉氏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了几句,然后正要扶着芝迷的手往旁边走,不经意袖子一带,一块砚台整个翻在了地毯上。
福晋心尖颤了一下,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皱眉盯着那砚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到了椅子旁边。
看她坐下来了,芝迷赶紧跪下来,要伺候福晋揉捏揉捏腿脚。
她才刚刚把袖口给挽起来,就看正院的小太监脸色煞白地冲到了门槛处——身后居然还跟着宋格格身边的婢女蔻兰。
那还得了?那身上要是带了痘疾怎么办?
福晋一急,一挥手尖着嗓子就道:“不能进来!让她出去!”
蔻兰扑通往地下一跪,哭着道:“福晋,福晋!大格格……”
她说到这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
福晋赶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充满了一片哭声。
宋格格没哭,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向后仰在了婢女的怀里,嗓子咯咯作响,直勾勾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那样子别提多吓人了。
四阿哥坐在床沿,握着大格格还存着几分温热的小手直默默垂泪。
天家之中,孩子容易夭折,但是一般养到几岁之后,这状况总是会好一些。
儿童总比婴幼儿的抵抗力强一些。
更何况大格格向来白白胖胖,健康活泼,看着就是比别的孩子更有福气的样子。
哪里会想到几载父女缘分,一朝竟有如此离别!
福晋上近了前,小心翼翼想开口劝慰四阿哥几句,等到看见了他的脸色,想着还是算了。
她倒是没忘了把辛辛苦苦抄的佛经给带过来,又说自己以怀孕之身,好不容易抄的这些福晋,陪着大格格一起上路。
她口中兀自说了好一通,四阿哥根本理她。
正说着,忽然那边婢女们就都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