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彦昭冷冷地说:“看来阿愿并不相信朕的人品。”
顾景愿垂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臣并无此意,请皇上恕罪。”
“并无此意?”龙彦昭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掠过。
“那阿愿说说,你是何意?”
顾景愿平静地回答:“微臣那般询问,也只是想确定几样事情……是臣僭越了,请陛下恕罪。”
他说着便要跪下。
九五之尊因他陷入盛怒,照理应该是要跪的。
只是顾景愿身体下移之前,挺得笔直的腰身便已经被人一把环抱住。
冬日的街头虽有些冷清,却也不是没有行人。
龙彦昭心中气极,待抱住顾景愿后,不禁一把将人拖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别给朕跪。”
迎着顾大人不解中带着几分无辜的神情,龙彦昭暴躁地将人困在墙体和两臂之间。
他组织了下语言。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道阿愿连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么?”
龙彦昭露出类似自嘲的一笑。
“朕自小被放逐到北部,若说懂得这民间疾苦,整个京城的世家子弟都没有朕见得多。你以为朕是那种会牺牲普通人利益换取权利的人?若真如此,朕与顾源进那老贼又有何区别?!”
顾景愿平静地听他发火咆哮,全程未置一词。
倒也没有因冤枉了皇上而感到羞愧,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等到皇上声音平息,他才说:“臣只是希望陛下日后也能如此,以万民为中心,以苍生为己任。虽说圣人不仁,但陛下机敏过人,相信遇事只要勤于思考,总能找到两全的法子。”
顾景愿依旧低眉顺眼,语气平稳淡然。
可他这话说得又极为认真,字字敲在人心上,惹得皇上心头一跳。
“……阿愿这是何意?”龙彦昭不确定地问。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
照理说平时他与阿愿商讨事情之时都是百无禁忌,他奉顾景愿为老师,老师考校学生问题,他只要隐隐自得地答了,而后受顾大人一夸,这事儿便过去了。
可不想今日却这般生气烦躁。
这也便罢了。
为何刚刚他甚至觉得阿愿说的那番言论,有些千叮咛万嘱咐的意味儿?
好像眼前这个人随时都可能从自己身旁消失,从此再也不会督促他,给他谏言……
这个骤然生出的想法让龙彦昭觉得有些荒谬。
但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扯住了顾景愿的衣袖。
顾景愿双手自然下垂,任由他扯着。
他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臣不可能永远都陪着陛下,所以才希望陛下仁心仁德……”
“嗯?”龙彦昭不认同他这话了。
“不永远陪着朕,你还想去哪儿?”九五之尊有些戏谑地问道。
他继续打量着顾大人的这张脸,又在那尖尖的下颌上轻轻捏了一把,直接言道:“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顾景愿却轻轻地笑了起来,低敛着眼睫的模样看起来乖顺极了。
他说:“年少时的情谊并不一定会长久。更何况待他日陛下掌握了所有,也不需要臣再教您什么了……”
“不许这样说。”龙彦昭完全接受不了了,未等他说完,已经紧紧皱起眉头,道:“阿愿这话,朕不爱听。”
第一句就不喜欢听。
这让皇上不得不更为细致地打量顾景愿,他总觉得今日的阿愿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好像对方每说一句话、一个字,都在将自己向外推着。
像是在逐渐拉开他们的距离。
龙彦昭极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会让他变得烦躁。
……比任何时候都要烦躁上许多。
以至于心态崩分瓦解,他不再去扯他的衣袖,而是双手捧着顾景愿的头,逼他望着自己。
“你今日抽的是什么风,什么朕不再需要你……难道你还觉得事成以后朕会抛弃了你不成?”
烦躁变成了暴躁,龙彦昭裹挟雷霆之怒,质问他道:“拿朕当什么人了?利用你顾大人,然后等顾源进倒了台,便抛弃你了?那跟那些功成名就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顾景愿闻言有些发愣,他眼睫颤抖得厉害,只是说:“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顾景愿神色都带着几分逃避,只是因被自己固定着,不得不与自己直视……
龙彦昭不由更气了,他幽幽说道:“真要你说,顾大人又说不出来了?”
闭塞的小巷里,顾景愿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但疯狂抖动的眼睫却被他强行稳住,不颤了,顾景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毫无异常。
他平静地说:“陛下,疼。”
“……”
龙彦昭恍然,下意识地一松手,动作果然轻了很多。
顾景愿趁势说道:“陛下想多了。臣只是因为您今日所做部署之详尽而感到高兴,希望日后陛下所做之事也能如今日这般考虑完善罢了。”
他语气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