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龙九年,主考官户部侍郎姚崇正月饮酒坠马受伤,由礼部侍郎郑宏代之,进士科考生一千余人,有二十六人及第。
其中十之九皆官宦子弟,金榜前三更以门阀取之:
崔尧,清河崔氏族长之孙。
裴东来,前相裴陶之孙。
陈义则,户部尚书陈靖之子。
惟沈南之一人出身贫寒,曾被女官欧阳子衿荐贤于女皇,居第五名。
刘青山和薛程一无荫庇,二无不世之材,仅在崔相府的宴会上薄有声名,自毫无意外的落榜了。
贝州七位乡贡举,刘辰星缺考,共六人参考,崔尧一举夺魁,杜元朗因与崔尧交好,也在崔相宴会上赋诗一首赢得称赞,加之礼部侍郎曾是其父上峰,亦榜上有名,第于榜末。
是以,贝州乡贡举七人进二,本届科举成绩为历年中上,无功无过。
……
今年进士科成绩是在二月初六放榜,次日早朝,魏王抨击科举“请托”之风盛行,科举取士难取其才。
魏王上奏道:“贵者以势托,富者以财托,亲者以情托,贫者无可托,致使贫者有才之人落榜,衣冠子弟却无才及第。今进士科第三名陈义则,乃礼部尚书之嫡幼子,第三场杂文试五篇只答其二,然及第当三篇合格,陈以则本该落榜,却高居第三名,此乃徇私!”
“科举始设初衷,乃圣人求贤以为社稷,当唯才取之,如今徇私而取,与现行的门荫有何区别?又何必多设科举一途?给天下莘莘学子以希望,却又令他们毫无出路!故,臣今日奏请陛下,严惩科举请托徇私之歪风,以正国考之风气!”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初七能上朝者,皆为五品以上官员,他们中十之有八乃衣冠士族出身。
今年进士科及第者,至少有一半,与在场的官员沾亲带故。
魏王此言,无疑与大半个朝堂为敌,尤其指名点姓户部尚书陈靖之子及第就是以势托之,而户部尚书陈靖曾是魏王之父——已故怀德太子的伴读,魏王此举可谓是自断一得力臂膀。
又当朝官员都乃魏王祖上沈氏旧臣,加之自古帝王无不传位子孙。是故,在众文武官员心中,女皇与高宗的子孙才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天潢贵胄,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然,魏王如今将他们一众官员置于对立面,饶是他们心中还有沈氏皇族,却如何再拥立魏王?
震惊魏王所奏之后,除个别寒门出身的官员附议应正科举之风气,其余绝大部分官员皆是缄默,俨然已对魏王心生不满。
以古道安和古道思兄弟为首的古氏族人拥趸者更是心中得意,魏王作为女皇长子怀德太子唯一的嫡子,又有女皇之子一被囚禁于巴蜀之地、一被囚禁于洛阳,魏王当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选,却毫无一点政治才能,在当下这种关头,居然为了可笑的“以正科举之风”,与当权官员为敌,失去了沈氏旧臣这个最大的支持,还如何和他们古氏相争?
也在这时,魏王作为自幼养在女皇膝下的孙子,也是唯一被女皇亲自抚养的孙子,其优势便凸显了。
魏王有理有据,陈义则及第确实是徇私作弊,女皇自当问责,却举重若轻,夺陈义则本次科举成绩,贬主考官礼部侍郎郑宏为延州刺史,随之竟一反登基至今,一直以来以笼络高官及门阀的行政手段,站到了魏王一边,认为科举当唯才取之,让众人荐贤给主考官,乃推荐真正有才之人,而非为私举荐,全然不顾“行卷”和“请托”之风,根本就是女皇自己垂帘听政之后才越演越烈。
至于本次科考成绩,为了让魏王少得罪一些朝臣,也是一贯的施恩于众朝臣,女皇并未勒令众举子重考,只命原主考官户部侍郎姚崇重审及第考卷。
三日后,户部侍郎姚崇复命,余下二十五位举子皆当通过。
女皇又亲自审前五名的试卷,并让魏王陪同,前五者虽五之有四乃衣冠士子,但皆是名副其实,尤是状元郎崔尧,不愧是清河崔氏嫡系子弟,文采出众,女皇赞誉有加。
遂,魏王又奏,此五位进士的试卷,当公之于众,以消寒门举子之怒,也为本次凭实力及第的众进士正名。
女皇欣然允之。
试卷一公布,为陈义则科举一案众怒的寒门举子见卷上诗赋并无可挑剔,尤其是五篇策文,个个言之有物,相比他们所答,其眼界所闻显然更胜一筹,愤怒之情自然随之平息,却也免不得感慨一二,策文需要应试者有一定的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的政务能力,官宦子弟自幼耳濡目染,根本非他们寒门子弟可以相比。好在经过魏王对“请托”之风的抨击,来年省试,他们寒门子弟应该也能有一席之位。
想到科举不再是绝望,寒门举子对魏王揭发陈义则一案不由充满感激。
一时间,长安尽是寒门举子以诗赋对魏王的称赞。
而众及第者因为魏王提议公布试卷一举,不但消除了“请托”及第的影响,还让他们的才名天下知,为他们乃真才实学及第正名。
如是之下,众及第者和其身后家族,也相应地少了对魏王的介怀,甚至暗道幸亏有魏王揭发陈义则一案——此为私心。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