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转头,一干瘦的老头儿垂涎欲滴的看着屠忠才手中的酒袋。
屠忠才大方的将酒袋递过去:“这值当什么,哪还用买的。来,喝点。”
这老头儿馋涎欲滴,但却还是抿嘴摇头:“老......我从不吃别人白食,这酒你可能匀点卖于我?”
屠忠才不肯要钱,只是推让,乡人好客,在路上被人讨几口酒水喝是多正常的事,哪用买的?屠忠才客气了好一阵,那老头儿却一直强撑着摇头,非要买。
咦,这老头儿还格外的孤拐。林鹤拦住了还待客气的屠忠才,从背篼里取出一酒袋递给老头儿:“这袋酒卖半袋于你,一钱银子。”
老头儿不解:“为何只卖半袋?”
林鹤:“这酒余下不多了,余下的酒我们要做样品的。”
老头儿点点头,接过酒袋,招呼身后的年轻男子:“王全,给钱,拿水袋。”
给钱、倒酒,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酒到手了,老头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酒一进口稍稍一品,当即大呼:“好酒,好酒。清而不淡,香而不腻。”接着,又连连几口:“不错,不错,味绵却甘,辛而不辣。好好。”
随着老头儿的道好声,半袋酒很快下肚。
老头儿酒量甚好,半袋酒下肚,面色不变,就连一向擅酒的屠忠才都忍不住出声喝彩:“老爷子好酒量。”
老头儿抹了抹嘴谦虚道:“老了,老了。酒量也不如当年了。”
老头儿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也找了块儿石头坐下,问林鹤道:“你这酒不错,是拿什么酿的?”
林鹤答道:“这不是我们自己酿造的,这是猿酒。”
老头霎时眼神大亮:“这是猿酒?怪道我饮酒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尝到这味儿。”说完,老头儿急切的问道:“这酒你们应还有好多的吧?再卖点给我。”
还没到县城,就找到买主了,屠忠才大是高兴:“这猿酒还有好多呢,估摸着能弄个几担,老爷子要多少?”
老头儿正要开口,站着的王全却是开口了:“敢问这位大哥,这酒咋个卖?”
这酒定价?
林鹤答道:“斗酒十两。”
听得这价钱,老
头儿再是没有先前的豪气,大是遗憾的咂吧了嘴:“那,那给我一斗吧。”这声音很是气虚。
原以为遇到一个大主顾,结果却只要一斗,屠忠才的兴致顿时下去了好多,不过,能得十两银子,对时下的林家来说,已是能解决大问题了。
屠忠才还是忍不住对林鹤乐呵呵的道:“这下好了,有了这银子,今秋的丁赋啥的可算是有着落了。”
这话老头儿听进去了,饶是有兴趣的跟林鹤二人问起话来。
越听老头儿的脸色越沉。
越说,林鹤也越叹:“唉,苛捐杂税逼死人啊。”他们不过几口之家,一番摊派下来,如果不出工抵用,单是给钱,今秋少说的也得二两银子往上了。
二两银子,对农户与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须知,乡野之地有的一家一年所用也不过二两之数而已。
老头儿许是也想到了,眉头皱的死紧。
老者神色越来越严峻,林鹤都担心他要暴起的时候,他却又扔了一钱银子过来,然后一把拿过屠忠才手中的酒袋大口的灌了下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等还是寄情于山水之间,浮世纷纷扰扰且由它去吧。”
林鹤摇头:“前辈此言太过颓丧了些,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过是自我麻醉,醒来之后,浮世纷扰仍然还在。莫如只争朝夕、一往直前破开纷扰,方不负韶华。如若世人皆是如此,这世情岂不是日日不得寸进。”
老头儿大是意外的看向林鹤:“咦,小小年纪也算是有些想法了。老夫今日跟你也算是有缘,就跟你多说上几句,年轻热血意气风发,多是喜欢‘争’的,哪里知道这世道艰难险阻,波涛诡谲不断,‘争’是争不过来的,还平白将自己立于险境......这‘争’大是不可,须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林鹤点头又摇头:“晚辈大概明白了前辈的意思,讲究无为而治。可老子说‘无为’的时候,也说了‘无不为’,‘无为而无不为’,其实也是教人遵循自然之道,在其位谋其政,却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为的......”
老者缓缓放下酒袋,良久,老者蓦然指着山坡上火红的杜鹃花问林鹤道:“这花如何?”
林鹤点点头:“非
常美,真乃艳艳生姿,榴花似火,生机勃勃。”
老者叹道:“很美?确实很美。可你却知,这花已是强弩之末,盛开之时也已离凋零之日不远矣。如此的灼灼其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凋亡得让人更让人唏嘘而已。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林鹤摇头:“世上万物皆有命,有命自有寿。这花不盛开它也一样会凋零,如此盛放凋谢不比无声无息的归于尘土好很多?”
老者良久不语,沉默一阵后,起身:“老夫着相了。今日多谢小哥了。”
林鹤赶紧躬身:“当不得前辈一个谢字。晚辈今日多有张狂之处,万望前辈原宥。”
老者捋捋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