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出来,顷刻便引来质疑,而鼠尾草之毒一刻钟便能解,于是六人依旧被分开问证,姜离自跟去薛湛房中。
“你为何在此等段严?”
“段氏与薛氏不睦,你何时与段严交好?”
裴晏一句比一句严厉,“你在白鹭山书院求学,书院的规矩,无故不可休假三日以上,但你回长安已有五日,且离家时哄骗父母,你有何隐瞒?”
薛湛满头大汗,脑袋也耷拉下去,“我、是我有错……我不是刻意等段严,是刚好碰见他罢了,哄骗父亲母亲,我也不愿,但眼下,我不想回书院……”
薛琦直勾勾盯着薛湛,薛湛瑟瑟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近来骈文赋文都作的很差,归家之前,老师还语重心长教导我,但他越是对我给予厚望,我便越是恐惧,我心底积了许多挫败,那日离府之后,忽然便想放肆两日,以泄郁气。”
他脑袋快埋去地上,裴晏思忖一瞬,继续问:“段严比你年长四岁,你和他如何有交情?”
与段严同行的六人,唯独薛湛年纪最小,他低声道:“我是四年前入的白鹭山书院,那时便与他相识了,段氏虽与薛氏不睦,但不睦的是国公府,今夜、今夜我本是自己来寻消遣的,可没想到遇上了他,想着有人同行正好,我才与他来看幻术的。”
怕裴晏不信,薛湛又道:“真的,我若是为了杀人,又怎么会做的如此刻意?大家都知道我好容易拜在荀山先生门下,我、我只是接受不了挫败罢了——”
裴晏盯他片刻,“把今夜所见再说一遍。”
“今日第一出幻术是神仙索,演台之上坠下长绳,术士顺着长绳往上爬,那演台挑空极高,像望不到头,术士直爬入了云端之中……”
薛湛面对裴晏,背脊笔挺,比对薛琦还要规矩,裴晏又问:“当时你们几人哪般座次?神志可还清醒?段严和其他人可有异样?”
薛湛仔细回忆道:“我与周桢在右,李世子与允慎居中,剩下三人居左,起初是这样,但后来我们就不顾座次了,到了黄龙变,因实在精彩,便无人坐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记忆出现了混乱……”
“似有五彩的鱼绕着仙娥飞,飞去月亮上,月亮亮了又暗,而后观音娘娘竟骑着白龙下凡来,她身后带了个人,像是文曲星君……”
薛湛越说越离谱,薛琦听得面上青红交加,姜离站在一旁,一时看看薛湛,一时又扫一眼裴晏,眼底幽明难辨。
“……黄龙变和目连救母前半段没有术士在台上,眼看到了目连救母,那些鱼儿飞龙,竟还未消失,且演台上冒起地狱之火,罗刹和恶鬼此刻上了台,我还听见黑白无常拿着索命的锁链咔哒咔哒之声,吓得我——”
薛湛话语忽断,裴晏凝声问:“吓得你什么?”
薛湛瞄了一眼薛琦,脸色难看道:“吓得我抱住了身边的……不知是个柱子还是个仙娥……”
裴晏皱起眉头,“仙娥与柱子何似?”
薛湛无奈,“那时已目眩神迷,看谁都换了副模样,我以为是仙娥,可不知怎么那触感却硬邦邦的,许是攀住了栏杆也不一定……”
“后来,便是身边有人惊呼,说术士竟把目莲变作了允慎的模样,我还想着,不愧是登仙极乐楼,竟这般会讨好客人,我们都欢呼起来,还叫允慎来看,但直等到允慎倒地,我也没听见他回应……”
“再后来,似是周桢和赵一铭发现不对,说底下真是允慎,那一瞬,我几乎以为允慎在与我们演戏本,好像……好像是梓谦第一个到的允慎身边,他看到那么多血也吓得不轻,立刻喊人请大夫,我们都上去探看,只李世子素有洁癖未碰允慎。”
裴晏又问:“是谁把段严抬上楼的?”
薛湛道:“是两个术士及赵一铭和徐令则抬的,周桢和虞梓谦也帮了忙,他们四个习武,又在金吾卫和巡防营当值,自不缺力气,其他人喊人的喊人,请大夫的请大夫,乱作一团,我连自己怎么跟上来的都不知,再后来,便是来的大夫说允慎无救……”
他看一眼裴晏,“没多久,衙门的人便来了,来了一会儿,便是您带着大理寺的人到了,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
裴晏深深看他一眼,拿着记录离去。
他一走,薛琦起身不解道:“湛儿,你怎能因为做不好骈赋便不敢回书院?!荀山先生若知道,该是如何失望?!”
看了眼一旁的差役,他责道:“你看看裴少卿,同样都是荀山先生的学生,怎差距如此之大!人家十八岁的时候都替陛下巡盐务了!”
薛湛被责备的满脑门子汗,忽然,一只苍白素手拿着丝帕伸了过来,薛湛抬头一看,便见姜离温和地望着他,竟无丝毫轻视。
薛湛五味陈杂,他回府两日,与这位长姐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却未想她倒是多有善意,他接过丝帕,擦汗时,鼻端萦起一股子淡淡药香。
一刻钟之后,厢房外响起说话声,齐膺进来道:“薛大人,时辰已晚,先把薛湛接回去吧,官府和大理寺还要调查,改日许还要再问薛湛,这几日,他先不要回书院了。”
薛琦应是,“此案非同小可,自是查个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