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说,样样神仙菩萨,我可以相信,无所谓的。春香笑说,小毛如果信了耶稣,等于是耶稣走进加利利山,最高兴的事体了。小毛笑笑说,记得我娘讲过,1953年3月份,斯大林过世,天崩地裂了一趟,鼻涕眼泪一趟,现在,又来了一趟,当时每人要付一只角子,去买黑纱,厂里的锅炉间,马路大小汽车,全部鸣汽笛,这次呢,领袖一走,情况有变化,黑纱免费了,看样子,运动差不多了,改朝换代,市面松得多,总归两样了。春香说,以前是真苦呀,我几个教友姐姐,坚持挂十字架,群众立刻采取行动,让姐姐亲手掼到煤球炉里去烧。小毛说,狠的。春香说,现在呢,一个房问,总不便两种场面,我已经明白了,只要心里有,就可以嘛,我一个教友姐姐,肌肉萎缩,全身一动不能动,两眼漆黑,心里有了愿望,主的荣耀,就直到永远,姐姐每一样就看得见,心里可以画十字。小毛说,真的。春香说,比如现在,天花板有十字,房子,马路,昌化桥栏杆,玻璃门窗格子,仔细一看,就有。小毛不响。春香靠过来说,老公,欢喜我对吧,亲我一记。小毛亲一记春香说,我欢喜。两个人讲到此地,也就起身。春香点洋风炉,烧泡饭,小毛叠被铺床。等两人坐定吃饭,小毛说,理发店里,生意还好吧。春香说,还可以。小毛说,看见啥人了。春香说,二楼爷叔。小毛说,还有呢。春香筷子一搁说,对了,二层楼的海德银凤两夫妻,已经调了房子,搬到公平路去了,据说离轮船码头近,比较方便。小毛说,搬场了。春香说,搬了一个多月了。小毛闷头吃泡饭。春香说,新搬进一对小夫妻,男人做铁路警察,女人叫招娣,做纺织厂,刚生了小囡。小毛不响。春香说,招娣的胸部穷大,奶水实在足,姆妈笑笑讲,实在太胀,就让警察老公帮忙吃一点。小毛不响。春香说,二楼爷叔见了我,见了招娣,一直笑眯眯。二楼爷叔讲,春香,有宝宝了吧。小毛笑笑说,爷叔讨厌剃头师傅,对我,一直是不错的。春香说,爷叔问,小毛为啥不回来,最近好吧。我讲,小毛评到车间先进了。二楼爷叔讲,赞。旁边招娣讲,这有啥呢,我老公,得过两年铁路段先进分子,一直跑长途,我有啥意思呢。当时,我表面不响,心里明白,女人独守空房,确实是苦的。后来招娣讲,据说这位小毛,拳头打得好。小毛说,少跟招娣哕嗦。春香说,嗯。我当时不响,只是笑笑,预备走了。二楼爷叔讲,代我望望小毛。小毛说,爷叔太客气了。春香说,是呀,要么今朝下了班,我陪小毛,再到老房子走一趟,去看看姆妈。小毛说,这就算了。春香说,小毛,要多去大自鸣钟三层阁,去看看姆妈,结了婚,一直不肯露面,邻里隔壁,以为是我的意思,这就不好了。小毛不响。
时间飞快,小毛结婚两年半,春香已怀孕四个多月。当时匆忙结婚,小毛也因为情绪不稳,结婚摆酒,朋友同事一个不请,小毛娘心里过意不去,一直想办个一桌,弥补遗憾。这一次,小毛预先邀了钟表厂樊师傅,叶家宅拳头师父,金妹,建国,小隆兴等,借邻居一只圆台面,请大家来吃中饭。金妹带来一套绒线小衣裳,建国兄弟,拿出两听麦乳精。
樊师傅复杂一点,中央商场淘来四只轮盘,厂里做私生活,全部短尺寸,拎到莫干山路,看不出啥名堂,十几分钟,配出一部童车,皆大欢喜。春香因为保胎,陪大家讲讲谈谈。小毛娘炒菜,小毛做下手,金妹帮忙。
等大家坐定。小毛娘先敬樊师傅一盅黄酒说,多亏樊大师傅帮忙,促成这桩好姻缘。两个人吃了。一旁的拳头师父有点尴尬,认为当时小毛犹豫不决,是最后走到叶家宅,师父与金妹苦口婆心劝导,最终才答应结婚。金妹说,我是横劝竖劝,这桩好姻缘,得来不容易,想当初,小毛一面孔的不情不愿。樊师傅笑笑。小毛娘有点窘。春香起身说,各位师父,台子上面,我最感恩了,也最感激,让我现在认认真真,敬各位师父,敬金妹阿姐。春香咪了半盅。樊师傅与拳头师父吃酒,稍微轻松一点,后来酒多了,称兄道弟,分别跟小毛春香,讲了一番成家立业的道理。这桌饭吃到后来,建国透露了一条特别消息,江苏省,已经有社办厂了,专门请上海老师傅抽空去帮忙,出去做两天,赚外快四十块,等于半月工资,这是上海工厂里最了不得的大新闻。等席终人散,小毛送了客,回来帮娘汰碗,收作清爽,小毛娘匆匆回去,已经下午四点敲过。房问里,只剩小毛。春香到里间休息,一觉醒来,已经夜到。小毛面前一片漆黑。春香起身说,老公。小毛不响。春香开电灯,小毛看看春香,独自发呆。春香说,老公想啥。小毛不响。春香说,有啥不开心了。小毛说,我开心呀,吃了点酒,喜欢静一静。春香说,我明白了。小毛不响。春香说,小毛想啥呢。小毛不响。春香说,小毛是想朋友了。小毛不响。春香说,想沪生阿宝对吧。小毛说,瞎讲八讲。春香说,今朝台面上,只是老公的师父,同门师兄弟,我心里一直是想,小毛的好朋友呢,自家的贴心好朋友呢。小毛说,朋友太忙,我一个也不请了。春香说,做男人,要有最好的朋友,如果一道请过来,有多好。小毛不响。小毛最想不到的是,五个月之后,到了最关键阶段,春香同样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