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云如墨翻滚,白雨跳珠,飞溅檐上。
数人挤在屋檐下避雨。
一个锦袍少年仰头望着重重黑云,似笑非笑,信口说了句:“看这架势,该不会是有哪位大能渡劫吧?”
话音刚落,云中雷蛇游走,电光烁烁,将众人的脸映得又青又白。
僵了片刻后,看上去略为年长的青袍人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谁都知道,天劫本是天罚。大能渡劫,百里焦土,雷劫所波及之处,无一生灵可以逃脱。万一真有人在这渡劫,我们还有活路吗?”
少年撇嘴,颇为不屑,“有这么玄乎吗?”
“竖子无知!”青袍人指着远处乌云遮了大半的黑影,“你可知那是什么吗?”
众人跟着望了过去。
泼墨天地,渺渺云烟。
掩于云烟后的山峦却是一片素白,山顶之上,白雪皑皑,风霜不尽。
凝视久了,便能望见鬼影幢幢,耳畔亦响起哀哀哭泣之声。
如一滴冷水落入沸油之中,众人大惊失色,争先恐后议论起来。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刚才我看见那里面有人、不、有鬼!他们在哭!”
“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那儿还在下雪!我眼花了?”
青袍人轻咳几声,略有自得之色,缓声道:“四百年前,孤山玄门也曾盛极一时。千里之内,无论世家大族,或是街头布衣,皆以进入玄门当外门弟子为荣,若祖辈泽佑,侥幸进入六峰,那便是一步登天,连俗世皇帝也能不放在眼里。”
“只是可惜偌大玄门一朝获罪于天,降下天罚,三千弟子无一幸存,身死魂未消,被困于这方寸之地里,日夜再受命殒时的痛楚。”他抬头望了眼风雪覆盖的孤峰,“而孤山,生死阻断,永覆冰霜。”
话已至此,便有许多人疑惑不解,“既是修仙大门,参天行之法,获天道庇佑,怎会突然遭此横祸。”
青袍人再叹一声,“因为一个人。”
他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是满脸惑色,清清嗓子正想开口时,又突然顿住了。
锦衣少年不干了,“嘿!你别吊胃口啊你!”
青袍人不理会,愣愣看着角落。
女人正仰着头,立在檐下听雨。
她的周围空空荡荡,只有氤氲雾气,滂沱风雨。
她站在世人之中,又好像超脱凡尘之外。
“姑娘,你知为何吗?”青袍人拱手一拜,恭恭敬敬地问道。
女人偏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脸上斑斑驳驳,好似被什么东西啃啮过般,布满了血红伤疤,竟是无一处完好。
只有双秋水般的眸子,隔了水汽烟云轻轻一瞟,便像一颗滚烫的星子,灼得人心不自觉颤动。
女人苍白如纸的两片唇轻轻动了下。
她的声音粗粝怪异,咬字不清,就像牙牙学语的孩童初张口时一般。
众人愣了下,才辨清那两个字,是“佩玉”。
而后便是长长的缄默。
血魔佩玉,无人敢议。
青袍人此刻才表露身份,“不瞒大家说,我曾是孤山外门弟子,天罚之日正好回家探亲,才堪堪躲过此劫。这数百年来,每至今日,我总会回来吊唁一番。”
他远远望着哀嚎的鬼影,抬手揩去眼角水光,“也不知师兄师姐们何时能脱此苦厄,再入轮回。”
少年皱起眉,“那……血魔,同孤山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说天罚与她有关?”
青袍人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四百年前,血魔佩玉是孤山守闲峰上的弟子,是我师姐。”
众人唏嘘未绝,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血洗天道宗的血魔,居然曾也是仙门弟子?
“佩玉师姐容颜绝世,资质绝伦,十年筑基、百岁结丹,更有一番慈悲心肠,对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亦是温柔相待。当时,我们唤她‘云外仙子’,白玉无瑕,超然云外,世人无不称赞。”
有人不信,出言反驳:“那她怎会变成血魔?”
青袍人惆怅道:“我那年,师姐在逢魔之地救了一个女子。”
“逢魔之地?元婴修士进去尚且九死一生,你师姐多大能耐,还能在里面救人呀?”
青袍人笑了笑,眼中半是追忆,半是怅然,“寻常修士当然不可,但她是佩玉。”
众人又沉默了。
只手判阴阳,一笔论生死,若那人不逆天为魔,在修真界中定也是惊才绝艳之辈。
前人无法做到,但若她是佩玉,似乎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青袍人抬头望着漫天凄迷风雨,叹道:“那女子风华出众,师姐与她相见甚欢,视为莫逆。后来女子身受重伤,需要无华可救命。”
“神兽无华?!”
青袍人点头,“受命于天,与孤山气运相连的神兽无华……女子诓骗师姐盗出无华,假他们之手设计将它抽筋剥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顺天而生,万年育成的无华神兽,居然死得如此凄惨。
“神兽含恨殒命,孤山获罪于天,三千六百七十四名弟子,无辜牵累,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