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银两,到了某个州府,在某一个河道的修筑上,到底用了多少,这些事情,好似昨日才刚刚发生过一般,他记得清清楚楚。
孙尉迟听罢,接着问道:“广德十六年三月,朝廷再下发二十三万两白银前往南方,其中,桃花江专款十一万七千三百两,王国舅可曾记得分配如何?”
“自然。”王存安再次从容道,而后,他又如先前一边,非常详细地说出了银子分配在各州府的具体状况。
孙尉迟一连问了当年南方堤坝修筑期间,朝廷分六次下发的治理河道的银子的使用状况,王国舅皆能详细地说出来。
“六批银子的发放状况皆已告知孙大人,孙大人可还有疑惑?”
孙尉迟的面色,从一开始便是麻木一般地冷肃,似乎未曾发生过什么变化,看着桌案上,根据王存安的供词,详细记载了三大页的纸张,深深看了一眼王存安,摇了摇头:“暂无。”
一直在旁,充当记录的林志远这时候看了看孙尉迟,又看了看王国舅,道:“下官有疑问。”
林志远这样的身份在王国舅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且这人是惠帝钦定来查案的,说到底,便是惠帝对桃花江堤坝案的意思,默认了对王家的审查,王国舅更加看不上林志远,不说这是一个小小的编修,即便不是,也是一个毫无背景之人。
因此,即便自己是被提审的一方,面对林志远,王国舅依旧神色倨傲:“这位大人,请说。”
他这么说,连林志远的姓都不曾叫出口,便当做此人不存在一般,可谓是半点不将林志远看在眼里。
林志远紧了紧手中的笔杆,心中一抹哂笑极快而过,却问道:“当时的账目,可是国舅一一登记?”
王存安虽面色和蔼,但笑意深处的讥讽,却能被心思敏感的林志远看得出来。
只听王存安笑了一声:“我当时虽担任河道总督,但手下诸多事情,岂能事事亲力亲为,账目之事,自然是有专人记录,经我过目,方能下发与审批。”
王存安以为林志远想要知道,记账这般大事,他是否亲力亲为,想从政事处理上来做文章。
林志远顿了一下,便继续问道:“所以,银钱下发时候,并非由各个州府申报所需的银钱数目,而是由国舅决定给各个州府下发的银钱数目的数量?”
王存安又笑了一声:“林大人年纪轻轻,在政事方面毫无经验,大约不太明白河道的银钱下发的章程,各州府城池将河道的状况一一上书告知朝廷,朝廷方能决定,各州府给予多少银钱,若是任由个州府胡乱上报,朝廷便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有人想要钻空子,至于银钱发放的树木,岂是我能决定,自然是经由朝臣与陛下商议之后得出的结果,河道总督之职,为监督之务。”
“下官已明白,多谢王国舅指点,国舅可曾记得当年朝廷下发的文书的具体内容?”
王国舅一愣,只觉得林志远问的都写是可有可无的问题,倒像是为了在这场案件的审理中争得一席之地才开口问,但在他看来,这样的问题,显然经验不足:“这般久远的事情,已经过去五年多,我如何记得,大致内容自然人人皆晓得,你若让我一字一句的背出来,莫说我自己,便是林大人和孙大人自己都做不到,不过,朝廷下发的文书,满朝皆知,林大人问起这个,我不明白是何意。”
林志远垂眸道:“是下官想岔了。”
孙尉迟的目光,不由得往林志远的身上看。
审案多日以来,林志远便安安静静地跟随他,在旁边做一些文书与记录的工作,前些时候,也并非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并不太引人注意,但今次问及王国舅的问题,倒是比前几日多了些心思。
一个能清清楚楚地记得所有账目的去向的人,却不记得当年朝廷下发的文书,这本身便是非常不合理的。
孙尉迟从未与林志远提及过自己提审王国舅的目的,但林志远却能明白,可见也并非是个泛泛之辈。
提审王国舅的时间,比前几位大人的时间都要长久一些,足足迟了半个多时辰,王国舅方从大理寺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如同进去时一般从容,似乎只是去大理寺会一会老友,而不是作为一个极为重要的案子的提审人一般。
大理寺中,王国舅离开后,林志远道:“孙大人,请让下官亲自核对以及查询国舅所言每一批银两的状况。”
孙尉迟深深地看着林志远,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柔弱的书生,但此刻的孙尉迟却有一种直觉,将来,林志远在朝中,或是极为总要的一个角色。
“王存安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当年的账目,已做得非常清晰明了。”
因此,从当年那样繁琐的账目中找出蛛丝马迹,没有一定的功底,极难做到。
“下官明白。”林志远道:“只要账目的确有问题,百秘终有一疏。”
孙尉迟抬手拍了拍林志远的肩头,点头:“如此也好,务必核查清楚,不得有误。”
“请大人放心,下官早些时候在翰林院担任编修,一日过遍百书,绝不敢有误。”
孙尉迟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存安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