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和前唐一样,都是盐铁官营。
但是,有盐业专卖就必然有私盐。
盐业专卖越严,私盐越好卖,利润越高。这是一个客观规律。
大明也拿这个规律没招。
大明立国之初,在西北以外仍然有元军驻扎,威胁中原的安全,大明便在那一带驻军。
有驻军,就需要长年供给粮草,这成为大明财政的一大负担。
于是,大明朝的开国太祖洪武皇帝老朱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开中制,后来又改开中制为折色制——只要交足一定的银两,任何地区的商人都能够领取盐引进行贸易。
但是这其中有个关键的问题——得先出钱才行!
原本能随便谁能弄到盐,对于盐贩子们来说是好事儿,但是这么一算,这事儿可就不让人那么开心了。
但是就像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说的一样,既然要花钱才能弄到盐,那么想办法少花钱,或者干脆不花钱弄到盐岂不是更美?
有道是心动就要行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徽商和晋商们立即就行动起来了。
既然要赚钱,就得先花钱。要不然的话怎么进场?
但是花钱也是有讲究的。
要不然你随便一个人上去就直接送钱,那官老爷们敢收吗——你谁啊你就送银子,本官跟你很熟吗?不知道本官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
既然直接送银子不行,没问题,咱换个套路就得了呗。
送字画,送古玩,还有那些有名气的印章什么的,总之什么玩意不起眼但是又有价值,还能跟风雅沾上边儿的东西,可劲的送就是了。
要要抬着千两银子上门得是多大一堆?简直是成何体统。
但是一幅有名气的字画可能价值千两,卷起来也不占地方,随手就能拿着上门。
身为官老爷总不能拒绝客人的手礼吧?又不是啥值钱的玩意不是?
大人说这画值一千两银子?
哎哟,我的青天大老爷诶,这是小的在街头王二麻子那里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自己欣赏不来这玩意,也分不出来个好坏。
这不正好听说大人您是鉴赏书画的高手,所以小的冒昧带着这东西上门求教来了吗。
若是大人也觉得这画儿不错,只要五两银子,小人就把他转卖给大人您了。
啥?大人两袖清风,五两银子也没有,可是却很喜欢这幅画?
哎哟哟,您瞧瞧,这事儿弄的。早就听说大人您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如今一大家子花销又多,那点儿俸禄确实存不下。
这样儿罢,这画儿啊,就放大人您这儿了,您替小人鉴赏鉴赏,咱们改日一起去倚红楼醉红楼啥的聚一聚。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大家不就成了朋友了么?
大家既然已经成了朋友,那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吧?
等到事情办妥当了,那朋友间是不是就有了通财之谊了?大人跟小人可是朋友,如今朝廷抠门,大人手头紧,小人都看不过去了!
这样儿吧,这里有几十两的银票,大人先拿去用着。
只是这几十两怎么变成了几十万两,这事儿可能是钱庄那边儿弄错了。
……
事实证明,大明的官老爷们根本就无所谓原则不原则,大明律那玩意更是没有人当回事儿——像海瑞一般的蠢蛋毕竟是少之又少。
就像是大明为了杜绝私盐的问题,特地把两淮盐运史和两淮盐运御史都设在扬州。
但是,最大的私盐的盐枭林伟枫也他娘的在扬州。
而且身为徽商的林伟枫和晋商那些老抠们不一样。
或者说徽商群体都看不上晋商那些老抠。
有钱了干什么?
有钱了得享受人生不是?
看看西北来的那些老抠们是怎么干的?
修出来的宅子有气势,结实,但是并不好看,灰蒙蒙的,看着就压抑。
至于那些老抠们自己,还是喜欢穿老羊皮袍子、吃馍馍、夹大葱大蒜,死了以后在地窖里留大箱子元宝,但是只舍得花二两银子给自己买棺材。
咱徽商就不像他们那么低级,忒俗!
看看咱徽商的宅子,轻松、开阔、愉悦,以审美的情趣消解了那些老抠们大院中那种权力、等级的森严,多好。
至于平常么,吃的好,住的好,用的好,这才是人生不是?
咱徽商可不能饱暖思**,这不是咱们该干的事儿。
除了修桥铺路接济那些穷苦百姓,咱还得多读书。
林伟枫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自打三年学徒期圆满出了徒,林伟枫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商生涯。
先是找放贷的借了本钱,又拿着这点儿本钱开始贩卖些小物件,慢慢的接触到私盐这一个行当,之后就一头扎进去舍不得出来了。
但是在许显纯看来,这个林伟枫本身就矛盾的很。
从一方面来看,这家伙就该千刀万剐也不解其恨——扬州的私盐,十之六七是从这家伙的手里流出去的。
但是这家伙流出去的私盐之中,又有十之六七都给了那些穷人去贩卖了——虽然这些穷人大部分是他的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