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大操大办,死后能归葬故里固然是好,实在不行,埋在这九州岛上倒也不错?”
再次挥了挥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沈颢后,施凤来又接着道:“活到了老夫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只是可惜了啊,老夫已经撑不下去了,否则的话,真想看看四海混一,天下大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说完话的施凤来猛烈的咳了起来,沈颢忙不迭的给施凤来抚背顺气,眼角处也湿润了起来:“阁老放心,只要您努力多活上几年,总会见到的。
之前咱们不是看到了邸报,说是缅甸内附,便是连莫卧儿的大片国土也已经尽归我大明所有,四海混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施凤来喘了一番之后,喃喃的道:“四海混一?何其之难也。
秦皇灭六国,二世亡之。陛下混一宇内,实则是远迈秦皇之壮举,然则其中困难重重,问题颇多,又岂是一日之功?
休说是几年十几年,便是几十年,又能否真的可以混一宇内?”
施凤来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桌子,硬撑着道:“中间的抽屉里面,有老夫早就写好的奏章,你命人将之转交给李岩,他会知道该如何去做。”
沈颢强笑道:“学生已经将消息传回了大明,想必李兄不日即可到九州岛,阁老不妨亲自交给李兄?”
施凤来摇头道:“真的可以撑到那一天么?老夫自己都不抱甚么希望了,你也不要再劝了。
记着,交通与民心,乃是治理海外之地的重中之重,光靠杀人是不行的。
更重要的,是恩威并重,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譬如禽兽,一味的施恩或者一味的打压,皆是取乱之道,安南便是前车之鉴,不可不慎。这一点,你一定要转告给李岩。”
沈颢重重的点头应道:“学生记下了,请阁老放心。”
施凤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沉沉睡去。
沈颢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房门处,吩咐道:“去,在隔壁屋子里面备好床铺,我好守着施阁老。”
门外的小厮躬身应了,随即便转身出去布置,只是不一会儿的时间又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小声道:“大人,倭国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遣使求见?”
沈颢皱眉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小厮道:“回大人,来人说是奉倭国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之命,前来探望施阁老,并且带来了一些珍贵的药材。”
沈颢点了点头道:“你去让人安排好来使,本督随后就去。”
小厮再次匆匆忙忙的去了,沈颢走到旁边的屋子里面,一边换着衣服,一面合计开了。
倭国这个国家很奇怪,也很神奇。
当初就是这个小小的岛国叫嚣着要通过朝鲜去攻占大明,现在也是这个小小的岛国乖的跟孙子一样。
沈颢相信,绝不可能是因为区区福寿膏的原因。
福寿膏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这玩意儿又不是只往倭国卖,其他的蛮子那里肯定也没少卖——沈颢从来都不敢高估崇祯皇帝厂卫们的节操下限……
然而现实就是,倭国人封锁了跟佛朗机人的贸易,禁止那些传教士们建立建堂,甚至会以间谍的罪名去逮捕那些传教士。
可是,倭国人虽然说没有把大明人奉若神明,可是大明的僧人想要在倭国建立寺庙,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更不要说,倭国与大明的所有交易都向来没有停止,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琢磨了半天之后,沈颢最终只能得出来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倭国被打怕了,变乖了,乖的跟家养二狗子一样了……
一边琢磨的功夫,沈颢的衣服也已经换完了,打了个哈欠后,沈颢才慢慢的向着前厅而去。
德川左卫门佐一见沈颢进了正厅,便赶忙起身顿着道:“德川左卫门佐,见过总督大人!”
沈颢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榻子,笑道:“请坐。”
哈依一声后,德川左卫门佐恭恭敬敬的跪坐了下来,顿首道:“好教总督大人得知,小人奉德川家主之命前来拜会,便是想知道施老大人的身体可有好转?”
沈颢道:“承蒙挂念,施阁老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德川左卫门佐再次哈依了一声,然后才道:“施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天神眷顾,一定会好起来的。
家主德川家光得知施老大人身体抱恙,已经往九州岛赶来,打算亲自拜会一番,故而命小人先行前来。”
沈颢点头道:“德川家主有心了。”
命人去安排酒宴之后,沈颢也没有再接着往下问——德川左卫门佐明显就是个打前站的,从他身上不太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倒不如让下面的人从他这里套套话。
至于自己,还是等着德川家光来了九州岛之后再看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反正沈颢是不相信德川家光真就是跑来探望施凤来的,因为双方的交情根本就没到那个份上不说,施凤来坑倭国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倭奴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跑来探望病重的施凤来……
一场不冷不热的酒宴过去之后,沈颢就告了声罪,命人接着招待德川左卫门佐后便转回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