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人坐在牛车上,愁开了。
三个女儿家都打过秋风了,可衙门那边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别说是银子了,连小贱人春花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真是愁死个人啊!
孙老爹看着这一大家子,眉头皱着能夹死苍蝇。
孙老二的身子骨是好了,可刘氏又不行了。
这个妇人自从小产后,下身就淋漓不尽,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白得跟个鬼似的。
别说指望再生个孙子了,就是身体能不能好利索都是个问题。
大孙子被人吓了吓,胆子就跟蚂蚁爬似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往被窝里钻,跟个娘们似的。
孙女兰花开春以后倒是拔了不少个子,有点
女人的味儿了。
孙老爹的眼睛往孙女身上多瞄了几眼。
一家人能不能过好日子,就看这丫头能不能嫁个好人家了。
孙老娘见自家男人一言不发,心里没底,怯生生道:“他爹,这会咱们去哪里?”
孙老爹也是愁啊。
回孙家庄,一家人个个灰头土脸,他丢不起那个人;可除了孙家庄,又能去哪里?
“阿爷,我口渴,前头凉亭歇一歇吧,这牛车坐得人腰背酸死了。”
孙老爹看了孙子一眼,心里破口大骂,狥日的,老子还在用两条腿走路呢,你坐车还嫌弃累,出息。
但大孙子要求,孙老爹心里再怒,也舍不得骂一下。
牵着牛走到凉亭,从口袋里抖抖索索掏出一个铜板,要了三碗茶水。
刘氏吹不得风,没下牛车,由女儿兰花侍候着喝了半碗。
孙富贵喝了凉茶闲不住,四下活动活动手脚,头一抬,看到凉亭的柱子上,贴着半张纸,还有半张早不知道被风吹哪里了。
“咦,这上头的名字和阿渊妹妹的名字一模一样啊!”
孙老娘一听“阿渊”这两个字,恨到牙根直咬咬,“胡说什么八道,谁会跟那个小贱同名同姓。”
“没错啊,就是一模一样三个字:谢玉渊。奇怪了,阿渊妹妹的名字怎么被人家写在纸上。”
卖凉茶的老头头也不抬,“小哥,纸上的谢玉渊和你妹妹谢玉渊虽然同名,可不同命啊。”
“啥意思?”孙富贵不明白。
“纸上的这个,人家可是扬州府知县的金千,十年前不小心和她娘一道走散了,这会正满扬州城的找呢。”
“好好的,怎么就走散了呢?”
“大宅门里的事谁知道呢,你要是能把人找着,那可就发了,知县大人悬赏一千两银子呢。”
孙老爹瞪大的眼睛 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不动声色地走到半张破纸前,“这上头可有写她娘叫什么?”
“写了,说是叫高氏,京城人士。”
孙老爹蓦的一顿,眼睛睁得像是快要从眼眶里弹出去一样。
高氏?
谢玉渊?
不就是老大家的那两位。
这时,连听到动静的刘氏都颤颤威威的从牛车上下来,慢慢围到孙老爹跟儿前。
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巨大的惊喜。
孙老爹忍着内心的狂喜,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
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孙家走头无路,给他们送银子来了。
“爹,还愣着干什么?”孙老二低低的吼了一句。
孙老爹身子终于不抖了,阴恻恻的笑出两个门牙,“上车,去扬州府。”
卖凉茶的老头看着牛车扬起的灰尘,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家人想发财想疯了吧?”
…
重阳如期而置。
这日清晨,高重早早起身。
山里的小溪最近鱼儿挺多,运气好的话,还能逮到螃蟹。
高氏爱吃螃蟹,尝过一次味儿后,常念叨着要吃,他今天怎么着也得给她逮几只解解谗。
李青儿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柴火,直到这会,她都不敢相信今天晚上他们就要离开孙家庄。
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啊!
李青儿心里疑惑,却不敢多问,她看得出来,阿渊姐这几日心事儿有些重,脸上的笑没往常多,怕也是舍不得的原因。
谢玉渊哪里是因为舍不得,实在是重阳一日近似一日,她总觉有什么地方没妥当。
至于哪里没妥当,她偏偏又想不出来。
镇上的房子安顿好;
往南边去的路线计划好;
给里正大人的说辞,随身携带的银子,路上预备的干粮…统统都准备的妥妥贴贴。
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内心深处的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换了新衫,梳好头,不再是孩童时的双丫髻,改梳垂挂髻,谢玉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很有几分少女的柔美。
她把枕边的医书收拾到箱笼里,锁上,走出房间。
恰好这时,高重赤脚走进院子,抬起手笑道
:“阿渊,你娘呢,快让你娘来看看这是啥?”
几只螃蟹用草绳窜起来,像秋后的蚂蚱一样垂死挣扎着。
高氏听到唤声,放下针线,提着裙角就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