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帮我报警”、“放我走”、“恶魔,恶魔又来了”、“叔叔”等字样。从位置和高度来看,几乎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所能伸得到的地方。
而到这片文字蔓延到旁边,内容却变了,更多的是在写“让我回家,叔叔在等我,我要回家”、“谁来救救我”、“为什么是我!”、“下地狱吧,你们会遭报应的!”等等。
笔画越来越凌乱,所写的字表达出来的意思越来越颠倒混乱,从字里行间中,轻易就能读出这个留下这些字样的人的绝望,压抑到几乎快要窒息。
而在那些笔画周围,隐约能看到一些深褐色的斑点。
结合笔画如此轻浅的情况,燕时洵皱起了眉,做出了猜测。
恐怕这些字,都是一个人用自己的指尖划出来的。
没有任何工具,于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留下属于自己的只言片语,哪怕指尖血肉模糊也全然不顾。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在那铁链一米以内的活动范围里,继续摸索着墙壁。
他很快发现,除了一些绝望和诅咒的话语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
比如,数学公式。
燕时洵是滨海大学的金融系毕业生,自然知道自己从墙壁上读出的这些公式,到底是什么。
高斯公式,泰勒推导,费曼证明……
大片大片的字母和公式,在很多年前,被某个人写在了墙上。
就像是绝望之下顽强的自救,想要将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从悬崖边拉回来。
在长时间的压抑和绝望后,那个被禁锢在这间房间里的人,选择了强撑着振作。
或许是那人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要做,还有没有见到的人要等。又或许,那人有比自身绝望更深的仇恨,那代替了人对于世界的美好期望,成为了支撑一个生命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而自己曾经最熟悉、最热爱的东西,就像是某种唤回曾经的自己的方式,从那之中,那人可以重新汲取力量。
记起自己是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到。
与此同时,燕时洵也确定了被拴在这里那个人的身份。
——家子坟村的文化程度很低,除了最近几年一些年轻人会读到小学,再向前追溯,除了族里德高望重的一些人以外,大多数村民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更别提会在墙上写下这么多数学公式了。
那对于曾经的家子坟村的村民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人,只会是从村子外面来的,并且有极高的学历和文化程度。
杨朵是几十年前出嫁的,燕时洵假定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也是在几十年前。
那个连饭都勉强吃饱的年代,普通人能够拥有这些知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燕时洵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今晚与那位老警官的通话。
老警官说,几十年前,家子坟村有一起拐卖大学生案件。
被拐卖的女大学生,名字叫江嫣然。
可最终,老警官没能救出江嫣然,甚至留下了一身伤病,和一辈子的悔恨愧疚。
不需要任何犹豫,燕时洵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几十年前,被拐卖到当时还叫旺子村的女大学生江嫣然,就身处杨朵家。
而当时,杨朵家只有一个会娶妻的男丁。
杨花杨朵的父亲,杨老三。
在今天听到村民闲聊的时候,燕时洵也留意到了有人谈起,在杨朵出嫁之后,杨老三就能有新媳妇了。
现在看来,杨老三的新媳妇,就是从村子外面买被拐的女性。而他买回来的新媳妇,就是江嫣然。
“杨土,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燕时洵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他站在墙壁前,落在墙上的眸光如此冰冷而愤怒:“你可曾听说过,这个世上,没有偶然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天地大道的预料之中。”
“顺从命运是本来的命运,可是反抗命运,也是命运本身。”
“当你以为自己搞砸了某件事时,安知不是天地给你的提示,告诉你,你的命运在这里。”
燕时洵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我在这里无法卜算,所以天地就将算好的事情摆在我的眼前,告诉我,真相如此……吗?”
“还是,死去的魂魄和不甘的怨恨,在向生者发出请求,在质问天地是否不公?”
“江嫣然,你想要求一个答案,所以我站在了这里,读到了你曾经留在这里的文字……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来吧,告诉我吧,让我帮助你。”
杨土本来还因为燕时洵的安慰而很是感动,还想再自责的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就被燕时洵的话绕得糊里糊涂,满脑袋问号,不知道燕时洵到底在说什么。
“燕,燕哥你没事吧?你别是被鬼上身了吧?”杨土看起来快要被自己的猜测吓哭了:“你别吓我啊燕哥,你要是出事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啊?”
杨土开始了他第二轮的愧疚道歉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