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连接着金属板的缝隙,带着精巧的机括。
而这些机括的总动开关,就是门上的锁眼。
黎渐川一寸一寸检查这扇门,宁准也没闲着。
这个房间的东西就这么几样,别的都搜过了,唯独抽水马桶没被碰过。
宁准戴上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翻看了下抽水按钮和水池,然后微微屏住呼吸,掀开了马桶盖。
一个纸团漂在水里,被泡得快碎了。
宁博士有洁癖,但和线索一比,完全可以弃之不顾。
他面不改色地拎出了那个纸团,淡定从容地将纸团展开。
这张纸的材质很好,有一定的耐水性,但泡得时间应该不短了,所以上面的字迹大部分都已经洇湿,模糊不清了。
但即便如此,宁准也辨认出了这张纸上的内容,和写下它的人是谁。
——宋烟亭。
或者准确点说,这是一封宋烟亭写给姜源的情书。
宋烟亭在里面用很含蓄文艺的语言表达了对姜源的爱慕,又说自己在3月17号,姜源生日那天,给他准备了一个非常棒的礼物。
这印证了宁准的部分猜想。
宁准眼神幽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将纸团放了进去,然后踱到黎渐川身旁,将塑料袋封口,用两根手指塞进了他的裤兜里。
“什么东西?”
黎渐川诧异。
“宋烟亭写给姜源的情书,你回去再看。”
宁准言简意赅,纤长的眼睫如蝴蝶振翼,从镜片后抬起一个微妙的弧线,“找到了吗?”
黎渐川已经检查完了所有金属板和机括。
他胸有成竹地扬扬眉,从兜里掏出一根曲别针,随手掰了掰,伸进一条金属板的缝隙里,巧妙地一勾。
“噔。”
熟悉的响声。
原本停滞的三五个机括同时转动,一个小小的银色金属块从一块同色的金属板上凸出来,不仔细看绝对不会发现。
但黎渐川玩机械类的东西,就跟宁准玩药物一样简单,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在那块金属板上刮了一下,就将那个小金属块拿了下来,看大小,正好是内存卡。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东西,会放在门上?
“坐下看看吧。”
黎渐川抬了抬下巴。
宁准靠到了沙发床上。
黎渐川把内存卡放进放映屏的插口,然后就听见“哔”的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放映屏跳动出一片雪花。
他坐到宁准旁边,等了大约十秒,雪花渐渐从屏幕上散去,一张阳光帅气的脸突然出现,几乎将整个撑满。
这张脸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似乎在熟睡,但又有点无知无觉的过分。
“宋烟亭。”
宁准注视着屏幕。
他在教务系统里看过了宋烟亭留存在学校里的所有资料,当然包括了他的相貌。
“他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昏迷状态。”宁准说。
黎渐川没有说话。
放映屏上这张脸就这样平静地定格了一会儿,然后画面开始起伏颠簸起来。
宋烟亭安详的神色也被打破,慢慢染上痛苦和红晕。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发出呓语。他不安地皱紧眉头,镜头外有血点和污浊的液体兜头落下来,画面无声,且十分肮脏。
影像虽然除了宋烟亭的这张脸,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拍摄进来,但黎渐川很清楚里面发生的是什么。
他脸色冰冷地看着。
直到宋烟亭的双眼突然睁开。
宋烟亭迷茫,震惊,愤怒,恶心,难以置信……但最后这些情绪全部褪了个干净,只剩下冷静而直白的恨意。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却做了一个口型——
“我会报警。你们……都等着坐牢吧!”
但事实上,黎渐川和宁准都知道,宋烟亭报案失败了,证据不足。
并且他还被人倒打了一耙,告他诬陷勒索。
放映屏上的画面仍在继续。
这并不是一次的录像,虽然画面上只有一张脸,但黎渐川能察觉到场景和时间的转换,这个录像应该至少是五个时间点的。除了第一次宋烟亭睁开眼醒过,后来他基本都是在昏迷。
而且那张脸也肉眼可见地消瘦憔悴下去。
黎渐川看得有些憋闷。
他大概可以猜出这件事的原委。但并不明确。
录像即将结束时,黎渐川将有些压抑晦暗的情绪抽离出来,转头看向宁准,想问问他的想法。
但就在他转头看向宁准那个方向时,他的目光忽然凝滞在了半路上。
紧贴着宁准的沙发旁,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在看着屏幕,神色间十分平静,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他察觉到了黎渐川的目光,转过头,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好,裴玉川同学,我是宋烟亭。我们一个班的,你还记得吗?”
黎渐川没有回答,握刀的手微张。
和宋烟亭只相隔了不到十厘米的宁准却十分泰然,将视线从黑掉的放映屏上挪开,落在宋烟亭脸上,平静道:“宋同学来得正好,我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