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上前去便扯住二嫂的胳膊:“走,去正院,叫阿耶阿兄评评理去!”
偏院虽偏,这番动静还是引来了其它几房的主仆,曹氏一向在妯娌中不得人心,谁都乐得看她好戏。
曹氏气急败坏地指着蔺知柔:“是她,是这不要脸的小娼妇砸了我好心送的鱼鲊,对长辈恶言恶语,还诳人!”
蔺知柔赶紧捂住耳朵,哭得打颤:“失手打翻舅母鱼鲊是知柔的错,我已赔了不是,舅母打便打了,何至于如此羞辱于我姓氏!我蔺家世代耕读,虽贫寒,却是清白门户,外甥女便是立时就死也不愿受此等侮辱!”
赵氏气得直哆嗦:“谁不知道我儿最是孝顺知礼,二嫂你莫要含血喷人!”
四舅母想到自己,身为录事之女竟沦落到和这样的货色做妯娌,不禁对蔺知柔的耻辱感同身受,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抽出帕子替她拭泪:“好孩子,莫哭……犯不着为这置气,不值当。”
三舅母是个实在人,皱着眉头抽抽鼻子,真心实意地对曹氏道:“阿嫂,你这鱼鲊放多久了,像是发臭了呀……”
大舅母马氏用绢帕捂着口鼻,噗嗤一乐:“外甥女,莫怪你二舅母,她原不知娼妇两字是恶语,还道是夸人呢!”
曹氏的阿娘原是楚州营妓,年老色衰辗转扬州,嫁与驿丞为妾,诞下一子二女,这事在赵家不是什么秘密。
二舅母脸色一变,矛头立时转向马氏:“马秋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舅母也是个厉害角色,柳眉一竖:“你听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二舅母立时忘了赵氏母女,冲上前去抓马氏的脸,马氏早有准备,避开妯娌凌厉的攻势,反手一把揪住她发髻。
曹氏爱俏,梳着当下城里最时新的倭堕髻,目标硕大,被妯娌牢牢掐住命脉,却不甘束手就擒,“唉哟唉哟”呼着痛还顽强地伸腿狠踹马氏腓骨。
战局扑朔迷离,钗钿面靥落了一地,在场所有人兴致勃勃地观战,早把事情的起因忘了个干净。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直打到赵大郎和赵二郎闻讯赶来将两人强行分开。
曹氏和马氏各自捡了散落一地的财物回自家院子,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纷纷感慨:“早知家里有这一出等着,谁还上迎春坊看斗鸡啊!”
晚间,蔺知柔就着油灯读《周易》,赵氏就借她的光给儿子缝补足衣。赵家的规矩是戌正以后不准点火,一律吹灯拔蜡,唯独对考学的外孙网开一面。
蔺知柔看了一会儿便要闭上眼睛休息片刻,这时,赵氏轻嗽了一声。
蔺知柔知道白天的事母亲必然有话要说,已耐心等了一晚上。
赵氏朝竹帘隔着的里屋望了一眼,叹了口气:“柔娘,咱们这一回算是把你二舅母得罪狠了,其实带她那侄儿一道去也未尝不可……”
“阿娘,”蔺知柔索性撂下手中的书卷,“那禅师轻易不收学生,这回还是欠了高明府的人情,为了自己的事请托也就罢了,再三再四的,便是不识抬举了。”
“阿娘如何不知道这道理,只是……”赵氏眉头紧锁,“外人不知内情,咱们自家却是知晓的,你替你阿兄去考童子试,不过是虚应个故事,到时候回了家,还得与你二舅母天长日久地处下去,若是能帮,倒不如帮一帮。”
蔺知柔不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母亲,只是劝解道:“阿娘也知道,二舅母这样的人,即便你对她千依百顺,若有一回不顺她的意,她也不会念你的好,只会盯着这一回不放,倒不如一点便宜也不叫她占去,落得清静。”
赵氏眼底划过一丝隐忧:“你阿耶在世时常说,君子喻于义,施恩不需图报。本是自家亲眷,何必计较得失。”
蔺知柔苦恼地扶额,赵氏是个面团一样的性子,不善拒绝人,别人托付的事办不了,便似亏欠了人家一般,无论天性使然还是环境造就,一时半会儿都扭转不过来,她只能说:“女儿知晓了。”
“即便此事真的办不了,也不必闹成这样……”赵氏揉揉眼睛,接着道,“全怪阿娘没沉住气。”
蔺知柔却有自己的考量,她从不为逞一时之气而冲动行事,在离开扬州前借机与曹氏撕破脸,却是为了几个亲人考虑。
曹氏此人贪得无厌,赵氏的耳根子又软,保不齐叫她得寸进尺,他们眼下又是这个情况,不知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倒不如借机断了往来,以绝后患。
“你二舅母不过就是贪利些,其实人并不坏。”
蔺知柔点点头,曹氏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性子鲁直,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正因如此她才敢直接撕破脸。
不过这些算计不能叫母亲知晓,蔺知柔安慰她道:“阿娘莫担忧,且熬过这阵子,待女儿在江宁安顿下来,想办法将你们接过去。”
赵氏大惊:“你不必管我们,切莫节外生枝!”
外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带着痰音的咳嗽声,这是巡夜的老苍头在提醒他们该熄灯了——读书郎的特权也是有限度的。
“女儿省得。”蔺知柔应承着,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代各个州府都蓄有营妓或称官妓,官方宴会或者送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