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隔日加一堂课,课业也要加重些。”
蔺知柔明白自己的短板在哪里,柳云卿愿意给她开小灶,自然是求之不得。
柳云卿以身作则,当即开始讲课:“自高宗朝以来,进士省题诗多从《文选》中取题,因而有‘文选烂,秀才半’之论。先前你急于应付覆试,不曾通读文选,眼下却须补上。文选总计六十卷,你两月后便要启程,每日须通读一卷,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此外,每日将我择定的一篇熟读成诵,并选一题作赋一篇,另选三题作五言六韵诗各一首。”
饶是蔺知柔这样的考试狂魔听了,也觉呼吸有些困难。
柳云卿看了眼如临大敌的徒弟,微笑道:“若是觉得课业太重,为师可以酌情减去些。”
蔺知柔道:“不必减,徒儿自当竭力。”
柳云卿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便从今日算起罢。”竟是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柳云卿拿起案上的《文选》第一卷,将孟坚的两都赋与她条分缕析地讲了一遍,又从文中挑出四句,让她当堂作完三首诗一篇赋,与她边分析边修改。
不知不觉中,书斋中的光线暗了下去,帘外传来脚步声,是柳伯来催主人用晚膳了。
柳云卿将《文选》一、二卷递给徒弟,让她回去温习和预习,然后吩咐柳伯去传膳。
柳云卿知道徒弟们在他面前拘束,平日总是独自用饭,这会儿蔺知柔起身告辞,他却道:“你也留下用晚饭罢。”
蔺知柔还在琢磨方才师父给她改的诗,心不在焉地道了谢。
两人出了书斋,一前一后往堂屋走去,屋子里已经掌了灯,火光融进山间暮色中。夜风吹散了暑热,嚣叫了整个白昼的蝉也安静下来。
柳云卿道:“家中还好么?”
蔺知柔怔了怔,柳云卿向来冷淡,鲜少过问弟子家中的事,她想了想,将举家迁徙到江宁的事简略说了,只道外祖父在江宁买了铺子,母亲在这里有个照应。
柳云卿颔首:“如此你也可省却来回奔波。”
他顿了顿又道:“若有什么难处同我说。”
两人在堂屋中相对而坐,默默地用完饭,蔺知柔惦记着回去温书,没等柳伯煮茶便起身告辞了。
柳云卿也不留她,只是嘱咐道:“回去早些就寝,读书非一日之功,通宵达旦伤了身得不偿失。”
蔺知柔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还是将师父讲过的第一卷温习了一遍,又将第二卷《西京赋》连原文带注解通读过,再把有疑问的地方抄写下来,预备第二日请教师父。
饶是她读书效率高、速度快,将这些都做完也已将近子时。
翌日是五月五,蔺知柔醒来见窗纸微明,忙起身,盥洗完毕,点起灯练完一篇字,天光已是大亮。
她搁下笔熄了灯,便听院外有人“笃笃”地叩门。
蔺知柔打开门一看,却是师兄来送昨日新制的桃印和刚蒸好的新筒裹练。
桃印是用桃木斫成的牌子,长六寸,方三寸,上面用五色墨写了辟邪的书文,据说可以止恶气。
蔺知柔接过来道了谢,和师兄一起用朱绳把桃印挂在门上,吃了个裹练填饱肚子,便去师父的书斋上晨课。
因是节日,柳云卿让柳伯在正堂摆了酒食,与几个徒弟一起过节。
在这个时代,五月五日被视为“恶日”,故而一应节俗都以驱邪辟灾为主。
柳云卿不甚讲究这些,柳伯却是一板一眼的世家旧人,仍旧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地奉行着京师柳府的规矩。
柳伯将京城带来的鎏金银碗和银箸摆放在诸人面前,端上热气腾腾的新筒裹练和角黍,为众人分了五云浆和枭羹。
时值仲夏,五行属火,金主生水,用金银食具是取水火相济,阴阳和谐之意。
南方有食五月五食肥龟的风俗,柳伯入乡随俗,叫本地厨子按土法料理了两只,做成“龟薤”。
宋十郎虽在南方长大,厨子却是北方带来的,不曾见过这东西,阿铉更不必说,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敢下箸。
还是蔺知柔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见怪不怪,这道菜是将龟肉煮得极酥烂,拆去骨头,加上盐豉苦酒和麻蓼调味,不算难吃。
师兄师弟看他吃了两口,这才大着胆子尝了尝,竟然还挺鲜美。
除了柳云卿,几人都在胳膊上系了长命缕,阿铉和宋十郎系了蔺知柔编的,柳伯则是将几个孩子送的都系上了。
柳云卿的目光在众人的胳膊上逡巡了一圈,默默地端起酒杯。
柳伯看着他长大,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了看胳膊上的长命缕,笑着对蔺知柔道:“蔺小郎君太有心了,连老仆也有份……”
阿铉和宋十郎毕竟是公子哥,平日里对柳伯虽然客气,还是将他视作下人,蔺知柔阶级观念没那么强,柳伯平日对她多有照拂,她有什么节礼土仪都会给这老人家备一份。
她笑着道:“不值当什么,编得难看,你不嫌弃就好。”
“哪里哪里,好看得紧,”柳伯搓着手,“小郎君您说是不是?”
柳云卿淡淡“嗯”了一声,饮了口菖蒲酒。
蔺知柔觑了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