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透过树枝映在地上,气温骤降之后,连这光也像是透着几分冰冷,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风一吹,细小的冰晶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漫天都是,映照着阳光,倒是显出一分别样的美丽。
沉重的棺木发出“咚”地一声闷响,落在提前挖好的大土坑中,一铲一铲的土落下来,很快就将棺木完全掩埋了。
容远看着那逐渐被填埋起来的墓坑,微微愣神。
虽然那棺木被打造地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任何缝隙,也透不出半点气味来,但他知道,那里面的场景算得上是惨不忍睹——
满是血迹的甲壳、红色和绿色的粘液,切成一段段的触角被重新缝合起来,还有已经分辨不出原来是什么部位的骨骼,腐烂了大半的肉块。
——在分割一具十分特别的尸体进行研究的时候,那些专家学者们简直比最冷血的杀手都要残忍冷酷。但同样的,他们也得到了大量珍贵的数据。
雨停之后,【昆虫灵怪】的尸体也出现了迅速腐烂的迹象,但还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比较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众人都知道,这原本只是一个遭遇了不幸的年轻女人。襄马原本想让她走的体面些,找了葬仪师为她收敛遗容。但连续几人看到尸体以后都吓得又哭又叫,有一个甚至直接吓得晕了过去。最后还是找了一位已经退休的老葬仪师来,才勉强将她的遗体收拢起来,但反而更吓人了。
毕竟,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模样,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只是一只恐怖的虫子了。
并排放在墓坑中的,还有另一副棺木,里面是这女人的丈夫。即便在临死之前他们或许曾有误会,但想必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也能得到彼此的谅解。
墓坑被填上,一块碑竖了起来,上面写着——
【婕拉·艾薇达塞尔·米登之墓】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相爱相惜,永不分离】。
因为婕拉·艾薇在众人的认知中是已经异灵化了的,因此这场郊外山上的小小葬礼只有容远等寥寥数人参加。仪式结束后,众人都走到其他地方去休息,看一些美好的东西平复心情。毕竟他们跟这对夫妻也都是完全的陌生人,只是出于道义或者某种怜悯的心情才来参加他们的葬礼。
达玛拉跟帕特留斯说了一些他们目前研究的进度。因为已经证明了自己并非是真正的灵怪,帕特留斯在这些知情人面前也从容了许多,此时并没有刻意把自己的样子遮起来,只是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预备进城的时候用。
“我们在对二号实验体的研究上取得了一些重要的突破,加上对你的血液的研究,我们有了一些猜想……”
达玛拉说到一半的时候,帕特留斯无意中回头一看,发现容远竟然还站在墓碑前面,那有些萧索的身影,竟然跟他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起来。
帕特留斯心里一紧,顾不上失礼,忙打断达玛拉说:“抱歉夫人,我现在有点儿事,这些待会再说。”
他转身匆匆走向容远,但在靠近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跟他所以为的不一样,容远脸上并没有什么悲戚或者回忆的表情,反而微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但当他独处时,那种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似乎随时都会羽化升天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有些人的逝去总是非常突然,原本十分美好的东西突然在眼前破碎,就算是陌生的人和事也让人感到很遗憾。”
帕特留斯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到容远身边,轻叹一声,然后说:“襄马找人去问过了,这对小夫妻都是从外地来的,城里没有他们的亲人,邻居之间的关系也一般。不过那丈夫在老家似乎父母都还在,襄马让人把他们的店铺和家产折合成贝钱,送过去了。”
容远点点头。因为那女人化作昆虫灵怪后临死的一幕十分震撼,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那个之前就被杀死的男人如何,他的家人如何,容远其实并不关心。
帕特留斯似乎总把他想得过于善良了。
容远想了想,装作被帕特留斯劝慰到的模样,点点头不走心地说:“那就太好了。”
这语气中的敷衍连帕特留斯也听得出来,他笑了下,拍拍容远的胳膊说:“傍晚天冷,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
容远点头,两人一起往回走。片刻后,容远问道:“我看维诺似乎有些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两天,他忙着救援所、功德还有帕特留斯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有关心过那两个跟着他们过来的小孩儿了。维诺一向是个蛮省心的孩子,就算是遭逢剧变的时候都能很快冷静并重新振作起来。但此刻他已经闷闷不乐好长时间了,就算维德在旁边伴鬼脸也没逗笑他。
容远不觉得维诺对两个陌生人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大概是看到葬礼,想起他的父母了吧?”帕特留斯叹息一声,同情地说:“这孩子的父母大概都已经被灵怪吃了,别说葬礼,连遗体都没有找回来。”
“……哦。”
容远恍然,他一时还真的忘了这一点。
明明也才是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