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兰苑明间, 宋甜便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略有些单薄的人正立在明间外面的廊下。
那人头戴三山帽,身穿青素直身,腰间悬挂缀着红线牌穗的内臣牙牌, 正是王府常见的小太监打扮。
听到宋甜脚步声,那人转身看了过来。
宋甜凝神看去,这才发现这个小太监凤眼朱唇, 两颊略带着些婴儿肥,双手负在身后, 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自己——不是赵臻又是谁?
宋甜顿时欢喜起来,大眼睛里盛满笑意, 快步走了过去,趁绮儿进去通禀, 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臻原本只是好奇心强,想看看宋甜住的地方, 可如今被琴剑打扮成小太监,他还是觉得有些抗拒,正在心烦, 这会儿看到宋甜, 见她大眼睛亮晶晶,小圆脸白里透红跟个苹果似的,胸臆间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低声道:“进去周旋两句, 去你院子。”
宋甜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等着我!”
恰在这时绮儿掀起了细竹丝门帘:“大姑娘,进来吧!”
宋甜进了明间, 发现二娘张兰溪正陪着一个年纪小小施粉涂朱的女官坐着,仔细一看,却是琴剑, 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见礼:“下官见过沈女官。”
琴剑矜持地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她起身看向张兰溪:“多谢招待。下官这就去宋女官院里坐坐。”
张兰溪忙挽留了几句,见这位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沈女官去意已决,便送她们出去。
到了东偏院门外,沈女官矜持地吩咐张兰溪:“二娘不必客气,由宋女官陪着下官就是。”
张兰溪含笑褔了福,带着锦儿和绮儿,立在那里目送宋甜陪着沈女官往东偏院去了。
锦儿待宋甜一行人走远了,这才轻轻道:“二娘,方才那个太监哥哥生得好俊呐!”
张兰溪也笑了,用绣花帕子拭了拭唇角,道:“的确很俊,而且气质清冷,贵气十足——大约是侍候贵人惯了,沾染了贵气吧!”
绮儿羡慕极了,在一边咬着手指头:“大姑娘在豫王府,也像沈女官穿大红通袖袍和湖蓝色马面裙么?看起来好体面。”
张兰溪笑了,道:“如今大姑娘做女官,侍候的是贵人不说,一年还有六十两银子的俸禄,就算以后够了年数退下来,每年的俸禄也照旧,一般的知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十两银子。”
虽然知县一般也不靠俸禄生活。
听了张兰溪的话,锦儿和绮儿更羡慕了。
锦儿道:“唉,我若是像大姑娘一般读书识字就好了……”
锦儿忙道:“我也是!”
张兰溪笑了:“咱们大安朝,哪有几个女子读书识字,正因为如此,女官才如此稀罕。”
见宋甜等人早消失在繁茂的花木间了,她转身往回走,口中道:“不是说安伙计押着十车货物从运河码头回来了么,怎么还没来交账?绮儿你去前面问问。”
宋甜陪着“沈女官”走在前面,“小太监”走在后面。
她到底忍不住,扭头往后看,被小太监瞪了一眼,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看了。
进了东偏院,宋甜一下子活泛起来,吩咐金姥姥:“先把大门闩上,你再去炒菜准备午饭。”
金姥姥盯着宋甜的嘴巴,看懂了便答应了一声,关上大门,插上门闩,自去准备午饭了。
宋甜笑盈盈看向赵臻,口中道:“沈女官,小公公,咱们到明间说话吧!”
琴剑伸手一抹脸,调皮一笑:“我跟着紫荆姐姐烧水沏茶去!”
他搭讪着跟着紫荆去茶阁了。
赵臻负手立在那里,游目四顾,看院中景致。
方才在兰苑,竿竿瘦竹,青青幽兰,笔砚瓶花,琴书潇洒,十分雅致齐整。
而宋甜这院子,院子几株梧桐,一丛月季,半院蔬菜,柱子红漆剥落,墙壁斑斑驳驳,很是萧条破败。
他不禁看向宋甜:“这就是你住的院子?”
宋家不是宛州首富么,为何让独生女住如此破败的院落?
宋甜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伸手牵着他的手,一边往明间那边走,一边低声道:“我五岁没了娘,亲爹又那样子,什么都得我自己争取,不过以后我就把豫王府当做自己的家了,这里好不好,我才不在意呢!”
听到宋甜说她要把豫王府当做自己的家,赵臻不知为何,如甘露洒心一般,凉爽舒适之极,方才那点不快不翼而飞,慨然道:“嗯,我会一直养着你的。”
宋甜闻言,又惊又喜:“当真?”
她原本就不打算成亲生子,若是能赖着豫王,赖着豫王府,无论何时也都有个去处。
赵臻略有些腼腆:“自然是真的。”
宋甜仰首看他:“真的要一直养着我?”
赵臻耳朵红了:“嗯。”
宋甜欢喜雀跃:“击个掌!”
赵臻瞅了她一眼,伸出了右手。
宋甜蹦了起来,“啪”的一声,和赵臻击了个掌,然后拉着他进了明间,口中道:“我若是活到了八-九十岁,你也得让你儿孙养着我!”
不管是她,还是赵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