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儿做事颇有条理, 先一坛一坛往那几个酒坛子里放蒙汗药,然后又一坛一坛抱起来摇匀,又一坛一坛盖上油纸封盖, 用草绳绑好。
待全都忙活完,魏霜儿累得胳膊都酸了,又歇了会儿,这才熄了火折子,锁上门离开了。
厨房院子角落里有一座专门用来引火的麦秸垛。
魏霜儿离开了好一阵子,一个瘦小的黑影这才蹑手蹑脚从麦秸垛后闪了出来, 出了厨房院子, 一溜烟往东偏院去了。
东偏院正房明间内点着两盏烛台, 宋甜正趴在方桌上研究她从外书房要来的大安舆图。
紫荆在一边侍候, 见宋甜拿了支裁剪衣服用的绿粉饼,在舆图上不知道在画什么, 便问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宋甜原本是在研究在哪些州城开镜坊最适宜,后来不知不觉就开始在舆图上画赵臻前往辽东的路线,推断他此时走到了那里。
被紫荆一问,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心中怅然, 过了一会儿方道:“随便画着玩罢了。”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外面便传来绣姐的声音:“姑娘, 我回来了!”
宋甜吃了一惊:“绣姐这么晚才回来?”
她安排绣姐在厨房院子那边守着,说好的看到三娘进去就回来回话的, 谁知绣姐一直到如今才回来。
紫荆笑了:“绣姐年纪虽小,人却是胆大得很。”
她走到门前,掀开了门上的细竹丝门帘, 等绣姐过来。
绣姐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还不忘行礼,褔了福,待气息稳了,这才道:“姑娘,我在厨房院子守了半日,终于守到了三娘。三娘进库房后,我从窗子里看到她往摆在外面的那几个坛子里撒了药末子,还一个个抱起来摇晃了好些下!”
宋甜见她乖巧机灵,很是喜欢,便吩咐紫荆:“把妆匣里那对白银梅花钗拿过来。”
紫荆很快把那对白银梅花钗拿了出来。
宋甜接了过来,扶着绣姐的脑袋,一边一个,小心翼翼插戴在了绣姐的丫髻上,温声道:“以后再遇到今晚这样的情形,你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最重要。”
绣姐连连点头:“嗯嗯,姑娘,我知道了。”
见她甚是可爱,宋甜摸了摸绣姐的脑袋,又把一碟松子糖给了绣姐,让绣姐回去睡觉。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未出来,书院街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送货的接货的人来车往,就连路边的饭铺也都坐满了人。
书院街赖家商栈斜对面的牛肉汤馆因为客人太多,只得在门外梧桐树下加了一张桌子。
锦衣卫指挥使叶襄的儿子叶飞正带了两个属下坐在这张桌子上,假做喝牛肉汤,眼睛却注视着斜对面的赖家商栈。
其中一个属下低声道:“大人,这几日出入赖家商栈的人,除了闽州那边来的海盗,还有两个是东洋来的倭人,说话间看不出来,不过动作举止细看的话,与咱们大安人明显不同。”
叶飞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另一个属下道:“大人,除了咱们,还有一拨人盯着赖家商栈。”
叶飞轻轻道:“派人盯着这拨人。”
属下答了声“是”,起身会账。
早上宋甜起来,正在梳妆,钱兴娘子过来说秦峻来了。
宋甜也不梳头了,把长发随意一挽,用根玉簪固定,到明间坐下,等秦峻过来回话。
秦峻行了个礼,开始回禀:“……这两日包括蔡大郎在内,共有十一个男子进入赖家客栈,一直到今日早上还未出来。”
宋甜看向秦峻:“这些人有何特征?”
秦峻思忖了片刻,道:“除了蔡大郎,其余个子都不甚高大,瞧着倒也黑瘦彪悍,其中有几个凶相毕露,眼睛浑浊发黄,看着像是手上有不少条人命的亡命之徒。还有两个人上身长,腿短,而且有些罗圈腿,大热的天,一直戴着方巾,瞧着像是倭寇,倭寇脑袋前面没有头发,须得用方巾遮盖……”
宋甜没想到秦峻观察得这么仔细,抬眼打量他,发现秦峻脸上犹带婴儿肥,略有些稚气,可是双目清湛,分明是极聪明的人物,便暗自记在心里,道:“我知道了。今晚家里要办酒,招待亲朋好友,他们今晚必要行动,你先去歇息,到时间去换了你哥回来,继续守着赖家商栈。”
秦峻答应了一声,自去歇息。
到了中午,宋甜看着时辰,眼看着到了她爹从衙门回来的时间,便直接去了外书房。
宋志远刚脱下官袍,换上了家常道袍,正在用香胰子洗手净脸。
宋甜一进去就道:“爹爹,我有极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
在旁侍候的宋竹和宋桐闻言,忙退了下去。
宋志远用手巾擦拭着脸,听宋甜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着听着,他握着湿漉漉的手巾忘记擦脸了,神情越发肃穆起来。
待宋甜说,宋志远看向宋甜:“甜姐儿,依你之见呢?”
他想借此事看看宋甜应对事情的能力。
宋甜早就胸有成竹了,当即道:“爹爹,我打算先将计就计,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宋志远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