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嵘只是缓缓眨了眨眼,没说话。
这是让乔南期先把要说的全说了的意思。
乔南期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不曾想,赵嵘狠心决断的时候,远比从前那般随和的样子来得搓磨。
他根本不知道赵嵘要说什么,却必须先给自己做辩。
他说出了一直以来最想说的那句话:“你过得好,我很开心。”
赵嵘把玩着面前的书的书角,指尖在书角的尖尖上轻按着,没有说话。
“我本意不是想打扰你的,我只是想偷偷看看你,或者看看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他连“帮忙“这样主观的词都不敢用。
“如果你哪里不开心了,你尽管和我说,什么样的语气都可以,我会改的。”
“但是……”
这分明只是在一条小街旁的一个小书店里,书店门没关,周围甚至传来纷纷扬扬的嘈杂声。
这样一个市井之中。
可乔南期却觉得自己坐在谈判桌上,对手比他以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要温和,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败他。
他没什么招式,唯一能做的,居然是懦夫一般,用恳求来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沉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之前真的没有任何打扰你的想法,但是赵嵘,有的时候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我看到你了,我现在坐在你的面前,你也——”
他观察了一下赵嵘的表情。
赵嵘还是很平静,眸光微凝,竟然在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说话。
“你也没有生气,”他这才说,“所以,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反感我了?”
“我不是想复合,我只是想留在这,就像你说的,当个普通朋友都可以。”
“你如果觉得我碍眼,或者像现在这样,你身边有别人,你就帮我当一个随叫随到的朋友。如果你哪天,要是身边没人了,和别人分手了,孤单了寂寞了,我也在。”
“赵嵘,你随便去做什么,你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喜欢……”
他顿了顿,压抑着心中如刀削落血肉一般的痛感,“喜欢任何你想喜欢的人。”
他尽量把自己拉到尘埃里。
“我做那个留在原地的人。想不到的时候就放着,想得到、用得到的时候就用。”
“可以吗?”
赵嵘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书店外头的来来往往。
晨光熹微。
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他敛眸,轻声说:“乔南期。”
乔南期似乎绷紧了身体,正襟危坐般,等待着他发话。
他说:“我已经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一个人了,我现在更愿意这样爱我自己。”
“……这是好事,”乔南期忍着酸楚,“我知道。”
“我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事无巨细,眼里只看得到你。”
“我从来不是因为这个想留下。”
“你就算留下,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一切重现,或许你变成了从前的我,而我现在变成了从前的你。我以前是体会过的,这样的感觉,对你而言……”
“对我而言求之不得。”乔南期不假思索。
赵嵘怔了怔。
他想问乔南期——可是你真的能承受永无止尽地单方面付出吗?
也许就在明天,可能他睡一觉醒来,会觉得这样的孤独太过难捱,便改变主意了。
也有可能要等几个月、几年,甚至可能,即便乔南期变成了从前的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像现在的乔南期这样回头。
他自己也不过坚持了一年而已。
但他没有说。
言语无用。
他想,既然乔南期想留下,想向他证明,那便留下吧。
这人如果会放弃,届时坚持不住,自然会彻底放弃。
都到如今了。
耗下去也没什么。
他不再问别的。
乔南期眼见赵嵘不说话了,心间渐沉。
这每一个问题,都像是拒绝。
即便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赵嵘的下一个问题只会更严苛、更带着将他推开的意思。
他不自觉便握紧了拳,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手中的力道上,只为了让自己表面看上去依旧平静。
不论赵嵘说什么,他都应该接受。
赵嵘却缓缓站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乔南期紧握的拳头,看着这人手臂上微微突出的青筋,抬手,在这人指节上轻点了一下。
乔南期瞬间松了力道,那只手颤了颤,蜷了又紧,紧了又缓缓松开。
赵嵘却只是点了这么一下,便收回手,道:“这双手这么好看,力道太大,伤到了可惜。”
乔南期下意识握住了自己戴着手表的左手手腕。
好在赵嵘已经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过多久便被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