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干什么!追啊!”
说着翻身上马,领着康熙一众亲卫往密林深处追去了,然而先景的能耐可不只是能叫沈娆欺负欺负胤礽那么简单,它的体型比在场所有的马都还大了不止一圈,这会儿又在自己骑术精湛的主人指引下,纵是裕亲王心急如焚,频频扬鞭,却还是连一粒马蹄带起的尘土都没见着,只能继续沿着皇上离开的方向搜寻。
康熙骑在先景上一路疾驰,可马跑得越快,他心里越是没底,到了多罗济围场深处,四周的高大的黄杨木几乎一模一样,身处其中再无东南西北之分,马儿狂奔带起的疾风,吹进眼睛里,让人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又如此跑了一刻钟,此刻的黄杨树林于他而言,就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阿鼻地狱,猛地一勒马,先景骤然停下,茫然地在原地打转,林中无人,康熙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清泪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滚落而下砸在先景油亮的背毛之上。
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呜咽,像是野兽被逼入绝境时的哀鸣,天宽地阔,四路通达,可他却不知道要找的人该往何处去寻,御马先景日行百里,飞驰急速、先于日影,却追不上一个小小女子。
如果说茫然四顾的无措让他觉得恐惧,那如洪水澎湃席卷而来悔意,则真实地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锥心蚀骨的疼痛。
为什么要比她做那样的决定?为什么要疏远她?为什么不顾她的感受,直接纳了宣嫔和慧嫔?
倘若没有这一桩桩一件件,她会陪着自己一路从漠北到盛京,行马围猎都有自己陪着她,御围之内不是行宫的人安排的,而是他的亲卫一寸一寸检查过的,定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惊、惧、忧、悔,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皇上!是皇上!”
远处一阵惊呼传来,一对人马急匆匆朝他赶来,康熙眼中精光一闪,直到此时才发现他居然如此期盼,这些人就是那背后别有用心之人,他们拿了他,皇贵妃便再无用处了。
然而熟悉的禁卫装扮打破了他的幻想,在离他三丈之外的地方,这些人纷纷下马,跪地请安。
“可找见皇贵妃了?”康熙焦急地问道。
这队禁卫的首领答话道:“没……只找到了宣嫔娘娘,不过听娘娘说皇贵妃是往西去……”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这才发现皇上就是从西边来的……
康熙这才看见一群守卫身后灰头土脸的宣嫔,宣嫔和皇贵妃一处不稀奇,还是他自己吩咐宣嫔去寻皇贵妃的,只是如今宣嫔虽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依旧未见半点伤痕,可皇贵妃仍是踪迹全无,那禁卫首领都能想明白的,康熙自然不会不知,他一把抽出身侧佩刀,架在宣嫔脖子上:“你遇见皇贵妃了?”
宣嫔吓得颤抖起来,脖子不小心贴在那冰冷的铁刃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使她顿时瘫软,歪着身子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跪好,但在帝王没有一丝怜惜,尽是杀意的眼神中,手脚越发不听使唤。
“奴婢、臣妾……”宣嫔语无伦次,就在康熙的耐心即将告罄时,终于说出了几句有用的来:“臣妾遵旨去寻皇贵妃,听多罗济围场的奴才们说,皇贵妃追着只猞猁狲往黄杨林深处去了,臣妾也没多想,自去寻了,进了黄杨林,又往前走了近十里路,都没寻着皇贵妃,忽然听闻一声狼啸,臣妾身边带的人不多,有些怕了就想回去,随即就见着皇贵妃策马疾驰赶来,身后追着三十来只狼,臣妾的侍卫前去帮忙,可那群畜生真跟人似的,不但极善躲避,还知道先攻击马,将人逐个拉下马来,再一口咬在喉间毙命,臣妾的侍卫杀了十来只狼,却也尽数都折在里头了……”
宣嫔想到来后的事连连磕头哭道:“皇贵妃也这会也射空了箭袋子,她又抢了臣妾的箭矢,打马便走,可稀奇的是,那些狼就追着她,并没有理会臣妾,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的啊!”
宣嫔声泪俱下的祈求道,说实在的,她自己都不明白那些狼为什么会放过她,只盯着皇贵妃,因此生怕康熙不信。
康熙瞄了一眼宣嫔的箭袋,里面零星还有五六支箭,这的确是沈娆的行事风格,倘若是他此时一定整个把宣嫔的箭袋抢来,可沈娆却总是记着,还要给别人留一条活路。
至于狼群为什么只追着沈娆,康熙倒是没不奇怪,若这些狼是人为训化的,自然是主人叫它们如何便是如何了,即使是野生的,那从宣嫔说沈娆已经射空箭袋的情况看,她自己定也是伤过那些畜生的,狼不同于其他,他们对狼王有些绝对的臣服,狩猎极有目的性,甚至懂得复仇。
越是明白这些,康熙就越是心惊:“那皇贵妃究竟往那边去了!”
宣嫔眼神不自觉躲闪了一下,讷讷道:“西……往西……”面对康熙赤红的眸子,宣嫔心里悔不当初,在禁卫赶到时,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想要据实相告来着,可话出口时,鬼使神差地就转了弯。
康熙静静凝视着她,一言不发突然手起刀落,泛着冷光的玄铁龙纹佩刀直直朝宣嫔飞了过来,她惊叫一声,慌忙躲闪,然而刀的主人动作更快,她只觉得头上一股冷意,然后便看见自己为了有机会见他,叫宫女精心梳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发髻,此时已经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