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的目的,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倒是你,明明不耐烦你二哥送来的信,却偏偏为了那个小童子把信收下。上清通天,你当真是个心软的人。”
“只可惜,心软的人,向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前脚说他狠心,后脚又说他心软?
通天对上了他的目光,半晌之后,轻轻一笑。
“心软吗?”他道,“很少有人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我。旁人听了这话,怕是要觉得罗睺你瞎了眼。”
红衣圣人眉眼淡淡:“我只不过是懒得为难小辈罢了。没什么必要,也无聊透顶。”
而且这会让他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通天垂落了眼眸,心情忽而糟糕了几分。
他心情一糟糕就想搞点事情,譬如说——
“罗睺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想念我的老朋友接引和他弟弟准提。”
红衣圣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目光冷冷淡淡,丝毫不见温度:“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日就去拜访一下灵山?”
罗睺瞧着他,猩红的眼眸中满是兴味,他拖长了音调,笑眯眯地回道:“好——啊——”
陪你去。
*
西方灵山。
茂密的紫竹林中,竹影婆娑,风声萧萧。此地少有人来往,常有鸟雀栖息,在枝头吱吱喳喳地唱歌。
偶尔的时候,会有一位穿着一身杏色僧袍的僧人从屋舍内走出,抬起首来,静静地看着外界天光。
有消息灵通的鸟雀知道点关于僧人的事迹,悄悄告诉别的鸟儿:“据说这位僧人,曾经是一个小国的王子。”
“这片竹林是一位国王送给他的,好像是为了报答他曾为这个国家传经讲道。”
“那他是不是快要成佛了?”
“听说……他早就已经在灵山上修得丈六金身了,他大概已经是一位佛祖了吧?”
鸟雀们的叫声暂停了片刻,众鸟齐刷刷地低头看着下方的僧人。
“……不像啊。”
“佛祖是这样的吗?”
它们说不清那种微妙的感觉,只能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
这位奇奇怪怪的,自称“多宝”的僧人,明明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僧袍,日日夜夜遵守着佛门的清规戒律,言行举止都毫无差错。
为何却始终给人一种感觉,一种与其他僧人全然不同的感觉,令它们绝不会将他与旁的僧人等同。
一只冒冒失失的麻雀想凑近观察一下多宝,它扑腾着翅膀飞了下来,朝着多宝俯冲过去。
那人明明还在抬眼望着天上的云彩,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微微一避,抬起手指,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嗖得一下抓住了麻雀!
“叽叽!”麻雀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周围的鸟雀原本还在咋咋呼呼地叫喊,此时此刻却倏地一片死寂。
它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位杏色僧袍的僧人,恍惚之间,意识到了那种微妙之感的来源。
他的眼里,没有惯常僧人们显露出的悲天悯人之色,反而如同一片沉静无声的湖泊,无悲无喜,淡漠出尘。
那双眼,不属于西方的佛陀,却像是东方的仙神。
可是东方的仙神,岂会来到这座灵山旁边的竹林,日复一日地苦修,只为有朝一日能够立地成佛?
多宝低头看了看突然扑过来的灰色麻雀,手指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竹林,所有被他的眼眸扫过的鸟雀都安静至极,一句多余的叫声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俯下身去,将瑟瑟发抖的麻雀放到了地上,又在袖子里面寻了寻,找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谷粒,将之尽皆倒在了麻雀面前。
麻雀抖着羽毛看他,多宝却已然站起身来,不甚在意地往屋内走去。
似乎……是个好神仙呢。
麻雀偷偷地想着,低下头来,试探着啄了一颗看上去分外饱满的谷粒。
它眼前骤然一亮,确实是个好神仙!
屋中,多宝熟练地坐在一方蒲团之上打坐,心平气和地闭上了眼,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他低低地念道:“……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