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上的佛光愈发耀眼,穿透了九万里的云层,纵使在三十三天之上亦能瞧见西方的气运层层上涨,隐隐有兴盛之势。
太清圣人垂落了目光,忽而轻轻叹了一声。
“多宝……”
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将他的师侄送往西方,更何况这还是他弟弟教的最为用心的那个。
当年在昆仑山上,作为最先拜入三清门下的弟子之一,多宝可以说是在三清共同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比起后来的那些弟子们,就算是在太清老子的眼中,多宝也是颇有些地位的。
只是这显然不能改变圣人的决定。
圣人眼里是洪荒,是宇宙,是万千交错纵横的命运长河,众生皆是长河里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砂砾。若是以多宝一人之命运,可以换得玄门的再兴,那便是他最大的价值了。
“只不过……通天大底又要生为兄的气了吧。”老子并不在意多宝的想法,却在想起他那一位无法无天的弟弟时,略感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上一次他就砸了兜率宫,这一次大概是要砸八景宫了?”他琢磨着,是不是该让八景宫的童子们都避让一二,让他弟弟砸个痛快,也好消消气,以后再一起坐下来谈一谈应对西方兴盛这件事。又怕他弟弟连这个面子都不想给他。
又或者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让他三弟“给点面子”的吗?
老子想起了元始。
片刻之后,长兄摇了摇头。
“罢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若是掺和进去,怕是连我都要挨打了。”老子沉沉地叹了一声。
西方两兄弟齐心协力为西方的兴盛而奋斗,他们玄门内部却各个有着前仇旧怨、恩怨缠绵,想找出几个关系好的都找不出来,真是,真是……太离谱了啊。
也怪先前几次量劫都是落在东方的神仙们身上,大家一个个的都打得你死我活,结下了数不清的仇恨,如今想要再把这些人团结起来,非大毅力大智慧不可得。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玄门的气运才会逐渐地衰败下去。
人心散尽,气运自衰。
老子自然是清楚玄门的症结所在的,所以他沉思了片刻,又忽而想到:“要不,实在不行他就去给通天道个歉算了?”
总得把他三弟先给劝回来再说,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是也。
他这么想着,又垂眸看了一眼西方的方向,吩咐旁边的童子道:“替贫道准备青牛。”
小童子长得甚为机灵可爱,他一边跑去喊人牵牛,一边好奇地询问圣人:“老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子一甩拂尘,笑着摸了摸童子的头:“自然是去西方祝贺如来佛祖归位。”
云霞遮天,彩云缭绕。圣人骑上青牛去也。
*
灵山上的动静在竹屋之中清晰可见。
元始微微侧首,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目光专注地望着通天。
通天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元始知道通天知道发生了什么,通天也知道元始知道……打住,此地禁止套娃。
兄弟二人各自心里敞亮,却谁也没有提到一句,只无声地对坐品茶。
元始微垂着目光,视线落到通天轻轻拂动的长睫之上,又见圣人掀起眼帘,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哥哥在看什么?”
被当场发现的天尊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地笑了一声。
他道:“在看你。”
通天极为散漫地托着下颌,闻言微微挑起了眉梢,唇边的笑意张扬恣意,宛如大朵大朵盛开的艳丽牡丹:“我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兄长连这珍贵的悟道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倒是把那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了。”
他像是丝毫不自知自己的模样,以及这背后代表着的力量。
元始定定地看着他,眼底似有什么情绪翻覆着,却未曾显露出分毫。他轻轻抬起手,又为通天倾倒了一盏茶,伸手将茶盏推了过去,转而将那杯已经隐隐有些冰冷的茶水换了过来。
“为兄喝这个就可以了。”
他轻声道。
通天看着他,唇边的笑容不改,却道:“怎敢让兄长喝我的残茶?”
他说是这般说着,人却是动都懒得动上一下,元始却也纵容他,任凭他坐没坐相,懒洋洋地瘫在云榻上。只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就好像当真回到了昆仑山上。
他们兄弟二人,向来是这般亲密无间、不分彼此的。就连老子偶尔也会感叹他这个做长兄的在他这两个弟弟中间,实在是多余极了。
那时候的通天眉眼弯起,拉着老子的衣袖撒娇,说他们兄弟三人哪个都少不了。这份自开天之初便结下的缘法,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们会长长久久相依相伴,直到洪荒的尽头。
他曾经那么相信。
元始的眼眸微微暗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圣人,思绪微微抽离:只是后来,到底是谁先提出了离开?
元始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垂落了眼眸,俯身靠近了通天,雪白的衣袖垂下,又轻轻牵上了他的手。两人的十指紧紧相扣,不留一丝缝隙,是再亲昵不过的姿态。
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