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柔化了所有的冷硬线条,就连那一双狭长的凤眼都仿佛盈上了一簇锦绣。
宫九咳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男儿怎可敞胸露乳,有伤风化。”他把墨麒会用的词都借来用了,分明是在替墨麒解围,却莫名的有种调侃的意味,“穿上衣裳,不然,我就要叫人来抓你了!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伤风败俗之事,若有女子路过,岂不是败坏人家的清白名誉,该打!”
小孩面色沉凝,煞有介事地思考一下,居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边收束衣服边道:“没错,可不能伤害女孩子家的名誉。”
小徒弟在一旁都已经看愣了,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小孩把衣服穿好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躲在稻草堆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你是异人,你是怪物!”小徒弟猛地扑上去就要抓那孩子,愤怒道,“是不是你杀的李虎哥,你把李虎哥藏到哪去了!!”
宫九愉悦了须臾的心情,瞬间被裁缝小徒弟这一下打的烟消云散。
他一手抓住了小徒弟,几乎将小徒弟的肩头抓青,语带笑意,面上却冷冰冰地道:“你最好还是冷静些。”
冷戾的杀气瞬间笼罩了小徒弟,将小徒弟一腔的怒火和热血瞬间冷却了下来。
墨麒蹙了蹙眉,倒是没说什么,他转过身去,对又有点被吓到的小孩道:“你一直躲在这里?你和李虎是什么关系?”
小孩咽了口口水,还是上前揪住了墨麒的袍角,以汲取一点安全感:“我……我是他的义子,之前我被人打的快要死掉的时候,是义父救了我。他把我救回来以后,说要收养我,而且以后会帮我找能够让我变回普通人的办法……”他说到这里,开始掉金豆豆了,“我、我一直和义父在这里,避开大家,想着只要不出现在大家面前,就会没事了……可是就在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义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很不正常,脸色惨白的,而且表情特别可怕,紧紧裹着衣服。”小孩一边哭一边回忆,“我问他怎么了,他就叫我快收拾收拾,赶紧跟他一块儿跑……”
小孩哽咽了一下:“我没问他为什么,也不敢问,只以为是那些知道我是异人的坏家伙来了,要来抓我走,所以我就和义父一块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走。”
“可我们收拾到一半,大概子时的时候,有一伙黑衣人突然闯进我们家里,把二黄勒死了,又一刀把我义父给杀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可他们要杀我的时候,他们里面唯一一个穿白衣服的那个人突然发疯了……”
小孩抖了一下:“好可怕的!他的头发刷的一下就白了,就跟小话书里那种魑魅似的,两眼睛血红血红的,脸上还有青黑色的血丝!简直就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他发疯似的把那些穿黑衣服的家伙都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就走了。”
讲到这里,小孩回忆当时那个情景,有点哭不出来了,拿袖子随手擦了把鼻涕眼泪,表情有点迷:“那些黑衣服的家伙好像都得听那个白衣服的,被打的受了重伤,看白衣服的人走了,他们还得爬起来跟着一块走……我,我之前趁乱溜出去了,他们就没能杀死我…………”
小孩伤心地又吸了一下鼻子,眼泪重新开始酝酿:“我不知道该往哪去,天又好黑,所以我就又躲回来了,一直躲在这个草垛里……”
宫九:“……”
怎么杀个人还带内讧的,这伙人到底怎么回事?
那白衣服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还发疯?听起来疯的不轻啊,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打!
这样的人都能做领头,这伙人,不行。
宫九怀疑地审视着这个脸上被他自己擦得脏兮兮的孩子,只觉得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直匪夷所思。
墨麒沉思片刻,问宫九:“先前你说知道的线报,是什么?”
肯定和李虎有关系,不然宫九也不会这么迂回的,非要找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猎户。
宫九:“我的手下查到,这李虎曾经给河西有些异人家里送去了骨灰盒。这些人家,都是知道自己孩子或者家人有异于常人,但还是接受了的。在他们的家人失踪后,他们都有找过,甚至多次去府上认领异人。李虎大约是因此得知的吧。”
墨麒站起身,环视了一圈简陋的茅草屋:“不论他是怎么得知的,他既然能送回那些死去异人的骨灰盒,就一定知道那些还没找到的异人的尸首身在何处。说不准,他就是因此而被追杀的。”
墨麒看向呆呆张着嘴的裁缝小徒弟:“劳烦你将这孩子送去知府衙,交给梅师爷处理。请梅师爷给他找个能接受他的好人家……若实在不行,也可以养在河西府的济贫棚里。”
小徒弟被墨麒搭了话,确认面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咽了口口水,从地上爬起来,瞅了眼一旁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孩子,谨慎小心地确认道:“济贫棚?我们河西的济贫棚,连饭都供不起——”
“无妨。”墨麒温和下了语气,对一旁开始焦虑地捏手手的小孩安抚道,“我已经包下了河西济贫棚未来的银两物资供给,想来济贫棚很快就会恢复它原本的作用了。”
宫九不由地侧目。
这冤大头……怎么走到哪捐到哪,该不会是想以一己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