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千鸟低声反复念:“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为何要绣这句诗?我不会负你,我不会叫你走到这般田地,莫要害怕。”
李光寒温柔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千鸟的额头。
——可该害怕的是你呀!千鸟攥了攥李光寒的衣角。
要被负的人是你呀!要被碾做泥泞,催作残落百花的人,是你呀!
千鸟贴着李光寒的胸膛,李光寒低声念诗的时候,便能感觉得到他消瘦的胸腔的震动。
千鸟被李光寒裹在暖暖和和的大氅里,慢慢伸手,触碰了一下李光寒已经瘦得几乎能摸得出肋骨的胸膛,鼻子忍不住就是一酸。
他觉得李光寒真的太倒霉了。
来到满里后,千鸟就已经听说过李光寒这个南海的守护神.的名号,还有他的过往。
李光寒的父母在他还在襁褓时便已牺牲;独自带大他的祖父为江湖械斗所误杀;年方十五的李光寒承袭了李家的重担,十六岁便入战场杀敌,二十岁用一身伤拼下镇南将军之位。
二十四岁,他第一次心动,就被人欺骗,害成这个样子。
他本该是南海不输于那位白云城主的天之骄子,可命运却从未给李光寒任何好脸色。
千鸟摸着李光寒咯人的肋骨,把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连心也跟着一块酸了起来。
为什么命运总是对待这些优秀的人如此残忍呢?
老管家的脖子简直恨不得探到李光寒身边了:将军啊,将军你别抱了,你撒开手,你怀里那个小崽子好像不太对!
诶咋回事?这小兔崽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摸上手了呢?!
老管家瞪圆了眼睛,差点没原地蹿起来。
墨麒只得尴尬地低声劝老管家:“千鸟还小呢。”
不会有别的心思的。
……应该不会吧?正直的墨道长眼睁睁地看着千鸟又摸了李光寒一把,突然立场不那么坚定了。
在老管家快要暴躁得忍不住上前,扯开自家将军怀里那个趁机揩油的小兔崽子的时候,李光寒的记忆再次跳跃了。
他再次松开了千鸟,像个匆匆在记忆之间赶路的幽魂一样,呆呆地走到了记忆的位置上。
李光寒站在离千鸟不远不近的位置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千鸟:“那汤药,是我李家的秘方。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过……你,从何得知?”
听到了关键的字眼,墨麒和宫九不由地齐齐坐直了身体。
李光寒往后退了一步:“你为何想要那汤药?”他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开始浮现出让人心碎的伤痛和难以置信,“你——你接近我,你是故意接近我的,是不是?你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汤药!”
宫九轻轻敲了敲茶几道:“这应当就是关于那汤药的真正记忆了。李光寒当时并没有把汤药给她,而是意识到了问题。”
李光寒反手抽出了什么,看姿势,应当是他的银枪:“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银枪还未拿稳,整个人突然踉跄了一下,一双眼睛徒然瞪大,“你——你给我下了药?”
李光寒扑通一声,软倒下来,膝盖直直地砸向地面,声音响得千鸟差点惊得弹起来,老管家脸上亦是满脸的心疼。
李光寒狼狈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这是……罂……”李光寒的瞳孔骤然放大。
墨麒猛地站了起来:“快,摁住他!在他记忆里,他现在应当是药瘾发作的时候,这记忆反射到他身体上,很可能会激发他药瘾再次发作!”
一直不敢动弹的千鸟第一时间便扑上来了,摁住了李光寒的手腕。
墨麒的料想果然没错,李光寒的身体很快便痉挛了起来,眼神开始狂乱,陷入一种恍惚的愉悦,可他口中还在硬撑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我没有负你,你却负了我!”
千鸟一时没按住,李光寒的手腕竟在狂乱中力气大到挣脱了他的手。李光寒两手一碰,然后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狠狠一撕:“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可笑,可笑!”
李光寒狼狈的在地上挣扎着,不消片刻干净的大氅上便沾满了灰尘。千鸟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出来了,他飞快地又扑了上去,用最大的力气摁住李光寒用力抠着地面,几乎要将指甲盖抠翻的双手,将那双此时已是瘦骨嶙峋的冰凉大手揣进怀里,死死抱住。
宫九:“点穴试试?”
墨麒阻止道:“不可。李将军此时体内内力混乱,若是随意封穴,可能会导致内力涨裂筋脉。”
老管家也没有办法帮忙,在一旁流着眼泪顿足:“那可怎么办啊!”
“和他之前一样。”墨麒沉声道,“熬。”
熬过去了,便离药瘾远了一步。熬不过去……
楚留香、胡铁花还有姬冰雁回来时,正好看见的便是千鸟、宫九还有墨麒齐齐摁住李光寒的样子。
姬冰雁一直眼神淡漠的眸子微微睁大,李光寒狼狈的模样便落入眼中。
姬冰雁的手臂微微发抖。
罂粟,罂粟。
在他心底,最后一丝对李光寒的怨怼也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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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寒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