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过一次生死的人,正在点拨他。
西门吹雪的战意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愈发攀升,剑锋毫无力竭之势,而是一道更比一道锋锐,一道更比一道雪亮,一道胜过一道的快。
他感觉得到,这就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卡着的瓶颈了。
自叶孤城死后,他又战过那么多剑客,甚至连薛衣人也败在他的剑下,但他的剑道却始终卡在那一步,不进毫分。
西门吹雪的额头上渗出汗意,这是他自成名之后便没有发生过的。剑客之间的比试,往往只在一剑之间,或生,或死,少有这般缠斗。
鬼慕容的鞭子在出招时,始终比西门吹雪的剑稍慢上一点,可待西门吹雪的剑招一出,他的鞭子的攻势便徒然变快,总能不偏不巧,悍然对上西门吹雪的剑。
好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鹰隼,看见猎物前,先观察预测猎物的走向,而后一击必杀。
直到自己的剑招已经没法再更快一步之时,西门吹雪才注意到了这一点。
地宫之中一直亮透了黑暗的剑芒突然一灭。
而后,一道绚烂的、雪亮的、森寒的仿佛能劈开阳澄湖的剑芒直刺了出去。
鬼慕容被西门吹雪手中的玄铁黑剑当胸穿透。
他头顶的帘帽掉了下来。
露出属于曾经名极一时的慕容复的那张迷倒了万千少女的俊逸面庞,和一双与常人无异,明如漆星的眼睛。
慕容复的嘴角是笑着的,笑得非常肆意,带着几分潇洒和自得,仿佛被人用剑当胸穿过的人不是他一般。
慕容复的手握住了西门吹雪的剑。
他不退,反而又进了几步,剑在他的胸膛穿过,露出背后的剑刃又多出几寸。
西门吹雪蹙起了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已经必死的人。
慕容复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漏气似的:“有时候……得先慢下来,才能快起来……”
他一种仿佛心满意足的表情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边轻呵了一声:“江湖啊……”
最后一颗火.药咚咚落在地上,轰然炸开。
头顶的石板天顶骤然裂开。
地宫开始塌陷了。
走廊的另一端,同样发现天顶裂开的段誉惊呼道:“西门庄主!”
宫九一把拽住段誉的衣领:“你还想往里面扑?真是不想要命了。你可是大理的皇帝,真是连自己的子民也不想管了?没听见道长说吗,我们不能插手他们之间的战斗,现在救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快从盗洞——”
他训诫的话还没说一半,刚刚还说着要“等”的墨麒已经和虚竹一道冲进走廊里了。
宫九:“…………”
???
刚刚还那么冷静说等,等不到走盗洞的人是谁??
段誉呃了一下:“世子……”
“……闭嘴!”宫九一把推开段誉,也一头钻进了走廊。
去他丫的等,冤大头都钻进去了,他还等个屁。
段誉连滚带爬地跟着一块进了走廊:“等等我啊!”
走廊里的机关已经因为塌陷和石墙变形而停止发射了,段誉这才能安安稳稳地跟在宫九身后,跌跌撞撞跑出走廊。
刚跑出走廊入口,看见光亮,段誉就瞧见了被溅了满身是血的西门吹雪,和被西门吹雪的剑插得整个儿对穿的慕容复。
墨麒:“快,来时的甬道和地宫不完全相连,现在还能走。”
段誉一边跟在墨麒屁股后面撒腿矿跑,一边对脸色不大好看的西门吹雪惊叹:“这一剑这么狠哪?这鬼慕容做什么了啊!”
西门吹雪没有吭声,没来得及吹血的剑直接收入鞘中。
甬道果然如墨麒所说,并没有坍塌,他们一个接一个原路返回,所有人都游出甬道入口后,再返身一看,大约是地宫的那个位置,湖底突然一塌。
湖水被这突然多出的空间骤然吸入,混乱的水流撞得众人在水里翻成了一颗颗随水飘荡的人形水草。
近一炷香后,众人才能够勉力从混乱的水流中脱身出来。
段誉从阳澄湖里冒出头,爬上小船的时候,仰头看看天,已经是落日了。
地宫塌陷了,那间蘑菇室也被毁了,今后不会再有人受这胭脂骨之毒的戕害。坐在船上望着落日,残荷,这冬日空茫茫一片的阳澄湖,竟与地宫大门上那副恢弘的落日荷花图有着不相上下的美丽。
众人陆续湿漉漉地从水中爬上小船,墨麒拉着西门吹雪上了小船后,众人才彻底松下了提了多日的这口气。
慕容复死了。胭脂骨毁了。
段誉坐在船上放空了一会,突然抬起手,抓了抓空气。
他又抓了抓。
虚竹第一个发现自己三弟的异常,撑起身子道:“三弟,怎么了?”
段誉茫然地伸着两只手在空中虚握:“我老感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墨麒看了段誉一眼:“螃蟹。”
段誉:“……”
段誉:“…………”
段誉骤然爆发出了一声余音绕梁的惨叫:“啊!!!我肥肥的、满满一鱼篓的阳澄湖大闸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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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