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医生赶了几次,也没能把陈苍伟赶出医院。 也是,该来探望的村民还没来到呢,这会儿出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没地方搁脸还是小事,收不到村民们的探望礼品才是亏到了家,就这么一折腾,二十多块钱便花出去了,全指着村民们的探望礼品来回本呢。 接待过一波探望高峰后,陈苍伟觉得有些疲惫,刚想眯上一会,就听五侄子说田乡长来看他了。陈苍伟连忙拿捏出一副极为虚弱的模样,但见田少武进了病房,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田少武紧迈了两步,按住了陈苍伟。 “别起身,躺着就好……”转头又问陈天运:“你二叔的病,医生怎么说?” 陈天运毕恭毕敬道:“医生说,我二叔得的是脑梗死,所幸的是,梗死的部位不怎么重要,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田少武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的话,我非得狠狠地处罚顾长虹才行。” 陈苍伟虚弱地叹了口气,拉着田少武的手,道:“怪不得顾所长,他只是公事公办,是有别的人在背后害我。” 田少武陪了一声叹息,拍着陈苍伟的手背,安抚道:“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放心吧陈村长,我已经责令顾长虹再次审讯那两名娼妓,务必把背后黑手给揪出来。” 陈苍伟心中冷笑,背后黑手就是顾长虹,他会把自己给揪出来? 田少武说是要跟陈苍伟谈一谈,但见了面之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安抚住陈苍伟,毕竟,渡口的交易流程才是要紧,陈苍伟究竟有没有嫖娼,或者是嫖娼时有没有赊账,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二人的话题自然要转到这方面来,陈苍伟表态道:“你放心,田乡长,我陈苍伟点过头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等过两天我出了院,就去乡里,到时候你把赵公博也叫上,咱们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把事情办妥了也就是了。” 田少武欣慰点头,他当然能听得出陈苍伟的话中话。陈苍伟说自己是个点过头就绝不反悔的人,那是点他在岗南村改选的问题上可不能变卦。 “我在不同场合下都说过,岗南村的陈村长是个识大体重大局的人。作为一村之长,官职不大,但责任不轻,会赚钱是个好事,但只会赚钱却是万万不行,老陈啊,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我答应过你的事,不可能不兑现。” …… 二舅在家开了两桌席,要请的人都已经到齐,预备的菜也都端上了桌,可主桌上的主位却一直空着。 该死的外甥,还有该死的七叔,说好了天一黑就能回来,现在天都黑透了,也没见到个人影……二舅生平最恨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这会儿不知道在心里把杨锐和七叔公臭骂了多少遍。 客人中要都是本村的倒也无所谓,早点吃晚点吃都是吃饱喝足回家睡觉,可关键是,这其中八成是外村人,吃过了饭喝完了酒,还得赶夜路回家,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同他一道进城呢。 这两桌席的客人倒是挺有耐心,一个个不见焦躁神色,反而洋溢着甜美的微笑,不就是等了小一个小时吗?多大点事情啊!等别人兴许咱没那么大耐心,但是等恶霸东家,别说一个小时,就算一个整晚,咱也是毫无怨言。 就在二舅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门外终于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二舅连忙迎出院门,而两桌的客人也齐刷刷站起身来。 杨锐进了院子,冲着大伙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让大伙久等了,我七叔公听戏入了迷,忘记了时间。” 七叔公乐呵呵瞪了杨锐一眼,小兔崽子尽瞎说,明明是你个臭小子看人家唱戏的生的漂亮,想找机会勾搭人家才耽搁了好大一会。 杨锐当仁不让坐到了主位上,这不是家宴,也不是寻常的人情往来,而是老板请员工聚餐,所以不能以辈分论。 二舅没落座,站在杨锐身旁,端起了酒杯。大伙吃的虽然是恶霸东家的饭,但把大伙召集在一起的却是二舅,这种场合,理应由他先说个开场白。 “菜快冷了,大伙也都饿了,我就不说废话了,让我外甥说两句好了。” 杨锐端着酒杯也站了起来。 “我二舅把工资待遇给你们说清楚了吧?” 大伙连连点头。 “你们对这个工资待遇可还满意?” 大伙的情绪瞬间高涨,那可不是一般的满意,而是相当的满意。后厨掌勺的80块一个月,赶上了城里八级技术工,切墩的也有50块一个月,别说石岗乡,就算是拿到县里去比,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工资,就连杂工也有35块的月工资,比起刚毕业的大学生也差不了几块钱。 还包吃包住,每个月放四天的假。 杨锐单手下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既然满意,那今晚上就敞开了喝,喝大了,我让黄大龙开车送你们回家。” 席间一小伙兴奋嚷道:“师父听到了没?咱恶霸兄弟发话了,让咱敞开了喝,可你只备了这几瓶酒,哪够啊。” 这小伙姓万,名向东,是二舅新收的徒弟。二舅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新收的徒弟也好,找来的杂工也罢,跟他不是沾亲就是带故,万向东便是二舅大女婿的堂弟。 有了万向东的起头,又有杨锐的话垫底,大家伙都跟着嚷嚷起来,朝着二舅讨要酒水。 二舅秒速黑脸,亲故是亲故,规矩是规矩,可不能因为沾了亲带了故就乱了规矩,市机关食堂是外甥交代给他的差事,那就得他说一,别人决不能说二,不然的话,结局只有一个,立马卷包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