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
是夜,青年阴阳师穿着一袭狩衣坐在廊下,正在与年幼的弟子对弈棋术。
庭院的樱花树一年四季都盛放着,不知是因为阴阳术法,亦或者它已经修炼出了些许灵智,晚风吹过,一树的樱瓣簌簌而落。
贺茂忠行一面执起一枚白字落下,一面缓缓开了口。
“你从夏目樱子的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的弟子笑而不语,少年阴阳师抬起手,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英姿勃发,气势磅礴。
贺茂忠行因为他的这步棋而微微愣了愣,继而微微一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的确,当年他收晴明为自己的弟子时,所抱着的不正是如此的憧憬么?
如今的平安京,如今的世界,魑魅魍魉横行,妖魔鬼怪纵横,他意识到这一切都不太对劲,这个世界似乎有哪里腐化了,需要一个能立于二者之间的孩子来指引这一切,来调解,来让彼此两族之间交互融合。
他一方面需要能够理解人类,理解妖怪,另一方面需要拥有能够成为阴阳师的能力。
身为“白狐之子”的,出生起就背负着灵视的晴明,就是他给予重望的那个注定的孩子。
少年拥有着远远超出了这个年纪的沉稳与能力,他仿佛拥有着看穿过去与未来,人类的生死与因果的奇妙能力。
而那位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名为“夏目樱子”的少女,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贺茂忠行无数次在心中这般询问自己。
约莫是自己道行浅薄,根本无法看透她的真实身份。
她明明拥有人类的躯体,体内却交织着妖族的力量;她的灵魂纯粹洁白,却极易引诱世间的污浊靠近;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出手斩杀食人的妖魔,却又能宽和良善的给予未造成任何杀戮的极恶“一次机会”。
她的身边那个在人类少年的皮囊下潜藏着的凶兽,甚至甘愿为她收起了獠牙与利爪,收敛了一切针对人类世界的戾气,明明无时无刻都在渴望鲜血和死亡,却愿意用那双本该挖人心脏,捏碎人脑袋的手,去为她折一株花。
而那个被她塞过来求他教导的无惨小少爷,贺茂忠行可以很明显看出来,他依旧对这个阴阳寮的任何人都不服气。
唯独在少女的眼神看过来时,会乖巧的像小鸡仔。
“老师。”
晴明撵去了棋盘上落着的樱瓣,说着又走了一步棋。
“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
“我看到了无数因果,在她的引导之下,置死地而后生。”
“我看到立于万千尸骸之上的修罗鬼刹,足下本该出现的尸骨不知何时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他朝着光的那一面伸出了手。”
“她用世间最短的咒语,缔结了无数的羁绊,与良善的羁绊,与极恶的羁绊,但是十分奇怪的是……”
经由她手的“极恶”,某种意义上而言,就逐渐不能单纯的称作极恶了。
谈话罢了,贺茂忠行笑了笑,收回了落棋的手。
“她大概是被世界的意志所选择之人吧。”
晴明勾唇一笑,黑子再落,胜负已定。
少年缓缓摇头。
“不,老师。”
“我想,她大概是违逆天命之人。”
—
最终樱子还是放弃了打入咒术师内部的想法,从那个阔少版本彩云猪猪的嘴里窍出来一些讯息之后,还是继续打着贺茂家阴阳师的名义,借了上次治疗无惨那位医生的医馆,开始在京都免费为民众诊疗。
她的反转术式是有极限的。
一般为五十个以上的老人家治疗跌打损伤或者腰间盘突出等等老毛病之后,就会气喘吁吁了。
但是大爷没有啊。
“拜托了,傩子哥,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宿傩:“你一生的请求未免也太多了点。”
但是年少的宿傩很明显比之后的大爷形态可爱和坦率太多了,他也就最开始几天嘴角抽搐的吐槽了几句“为什么本大爷要帮你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后来变得愈发乖巧,樱子指哪他治哪。
于是夏目樱子在开始思考之后考一个医科大学,出来以后独立门户和大爷一起开小诊所的可能性。
哦,一定会很受欢迎,这个可行性简直堪比真人开医疗美容店嘛。
樱子在这里规划着之后回到了现世打完胜仗的美好未来,另一边的宿傩在黑着脸被一位老妇人连连道谢。
“谢谢你啊小伙子,多年的腰疼现在终于不疼了。”
少年也从来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所以他僵立了半天樱子才讪讪过来帮忙解围。
没想到还有人特意定制了字画来表达对“神医”的感谢,她看到了浮世绘风格的二人的残念脸,险些没当场笑死。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大概就相当于现代送锦旗感谢医护人员了,樱子还是美滋滋的把这副高定字画挂在了门口展览。
宿傩嘴角抽搐,一语中的:“这画的也太丑了。”
樱子嘴犟道:“你懂什么,这是如今当代的风格艺术,放在千年之后都是文化传承,是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