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有面铜镜, 照得人脸不甚清晰,邵氏举着左右看自己的脸,问青桃好了没。
青桃知道她急着去何家, 磨磨唧唧许久才停下动作,“好了。”
镜子里的那张脸线条坚硬,和素脸没什么不同,邵氏倍感后悔,心想果然不该由着青桃胡来的,她叹气,“那就走吧, 你大嫂还等着呢。”
郭寒梅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期间遇着同住巷子里的人外出买菜,知道她是谭青文媳妇,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她怪不自在的。
看到邵氏出来, 心底松了口气,“娘。”
邵氏反手关门,青桃站在旁边, 突然提出要和她们同去集市。
邵氏皱眉看她,“你不是有事吗?”
她知道青桃不喜欢何家人,如果知晓她要去何家,肯定又会使性子闹脾气。
说话间门已落上锁, 她顿了顿,道,“不然你陪你大嫂逛逛,娘就不去了。”
这样等两人走了她在偷偷去何家。
她心里想什么怎么瞒得过青桃,伸手挽着她手臂, 亲昵道,“娘也去,咱去集市买了菜再逛逛蒸笼推车...”
邵氏一听就猜到她想卖包子馒头了,问她,“想清楚了?”
“瞧瞧再说吧。”青桃想问问推车的价格,太贵的话她买不起就只能另想法子,看邵氏仍有犹豫,青桃便道,“娘陪着我心里踏实些,要不然被人骗了怎么办?”
这么一说,邵氏想去何家那点心思瞬间没了。
集市鱼龙混杂,闺女年纪又小,太容易上当受骗了,她收起钥匙,认真道,“那娘陪你。”
昨天逢过集,又要等上几天才会逢集,故而今天的集市远不及昨天热闹,集市口的两家包子铺前的蒸笼都要比昨天少几蒸屉。
郭寒梅径直往集市去了,青桃则往包子铺去。
她一家各买了个包子馒头。
邵氏以为她肚子饿了,欲让郭寒梅明天多煮点米,青桃却举起冒着热气的包子要她吃。
邵氏摇了摇头,“娘不饿,你自己吃吧。”
“娘尝尝和我做的包子比味道怎么样。”
邵氏一愣,青桃带回家的包子都是谭秀才父子吃了的,她也就闻着点味儿而已,怕青桃觉得扫兴,她嗅了嗅鼻子,笑着道,“你做的包子更香些。”
包子用黄色的纸包着,热气烫得青桃开始缩手,邵氏赶紧接过去,复又说道,“闻着味儿你做的更香。”
青桃瞬间就明白了。
邵氏没有吃过她做的包子。
尽管邵氏对何树森有那么点意思,但她家里仍是个以丈夫为天的女人,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丈夫,其次是孩子,最后是她自己。
低头看向自己被烫紅的手,青桃喉咙微涩,想起清晨邵氏说‘你赵婶子做的包子赶你差远了’时的骄傲,她眼眶热得厉害,“娘吃过我做的馒头吗?”
邵氏回答得干脆,“吃过,好吃。”
邵氏没读过书,除了好吃找不着词形容青桃做的馒头的味道,她往纸包瞅了眼,仍是一脸自豪的语气,“你做的比这大。”
她咧着嘴,眼角含笑。
青桃眼中微微透出泪光来。
她看邵氏有点缺心眼,家里穷得揭开不锅但大鱼大肉招待何树森,为了何树森的前途天天劝谭秀才挪地方,目光短浅又自私自利,可她没想过这些年邵氏默默操持家务经历的辛酸和苦楚,望着面前这张言笑晏晏的脸,她缓缓开口,“那娘尝尝吧。”
邵氏点了点头,“行。”
她往衣服上擦了下手,撕下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眉头一皱,“是没你做的好吃。”
甜得发苦。
青桃撕下一小块尝了尝,糖精的味道太重,她不喜欢。
等郭寒梅买完菜出来,青桃让郭寒梅尝尝,入嘴郭寒梅连连说好吃,还说镇上的馒头就是这个味儿,她娘在家怎么做也做不出来。
这就是个人口味差异了。
郭寒梅嚼完馒头,伸手接邵氏手里的纸包,“娘,我拿着吧。”
黑漆漆的眼珠定在了纸包上,一眨不眨。
邵氏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并没苛责郭寒梅嘴馋,而是带着青桃往旁边短巷子去了。
巷子口的树光秃秃的,走近了能听到砰砰砰打铁的声音,邵氏说里边住着户铁匠,做推车卖的木匠也住里边,她问青桃怎么想的,买还是租。
青桃反问,“还能租吗?”
邵氏就笑了,“其他地方不能,这儿是能的。”
何树森妻子病重,见天去医馆看大夫,她身体孱弱走不了,何树森就从这租了辆推车推着她去医馆。
说起来,还车还是她和谭秀才来还的,否则她也不知集市旁边还有这么个地方。
“租金贵吗?”青桃又问。
邵氏不是内行不懂行情,只道,“你何叔租那会每月一百五十文银钱。”
算下来每天五文钱,不便宜,但对没钱的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和邵氏说,“咱租吧。”
往里走了十来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