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切成的薄片, 在沸腾的锅里煮几下就捞起来了,黄氏咂舌,“没熟呢。”
话没说完呢, 后腰遭人抵了抵,黄氏回眸,就见郭寒梅冲她笑。
“熟了的。”郭寒梅说,“待会娘尝尝就知道了。”
黄氏甩头,想说鱼腥味重,没啥油水,吃鱼不如吃肉, 哪晓得鱼起锅后, 青桃洗了锅让继续烧火,抱起罐子往里倒油,像油不要钱似的。
黄氏瞠目,“这...”
太奢侈了吧。
“待会娘多吃点。”郭寒梅反复提醒。
热油浇在盆里, 滋滋滋的香,白嫩的鱼上边盖着很多调料,有些是黄氏没见过的, 她嗅了嗅鼻子,讷讷说,“真香。”
香是香,还是觉得青桃浪费了点, 村里人节俭,恐怕没几家禁得住青桃这么干。
她娘家条件比郭家不如,只怕供不起青桃这尊大佛,庆幸青桃瞧不起她娘家侄子,如果两家结亲, 娘家只怕会埋怨自己吧。
盆端上桌,黄氏已收敛了思绪。
外边天已经黑了,院里白雪皑皑,说不出的冷。
青桃顺着檐廊走到堂屋打了好几个冷颤,“今年要比往年冷。”
盛饭的邵氏回她,“我也感觉到了,你记得出门多穿两件衣衫,你耳朵的冻疮没好呢。”
“好。”
郭寒梅几个兄弟也在,便男女分开坐的。
谭秀才兴致高昂,和郭兆年慢慢饮着酒,谭青槐往碗里夹鱼,慢慢拨着刺儿,隔空和青桃说话,“这鱼好吃,三姐,再去集市碰到卖鱼的多买些好不好...”
鱼比肉便宜得多,他喜欢吃鱼。
邵氏说他,“这么多鱼还不够你吃吗?”
鱼是李姓读书人送的,说他老丈人打渔的,前些天收获颇多,知他要来谭家,就让他全拎来,大半桶鱼,最大的有好几斤,最小的也有两斤多,全煮了的,她担心吃不完呢。
吃不完明天回锅热热鱼肉就烂了。
“别眼大肚皮小...”邵氏又说了句。
像这种话饭桌上邵氏从来不会说,担心遭人笑话,许是和黄氏聊得来,不把她们当外人,而且乡下人家饭桌上,大人都这么说孩子的。
黄氏连连附和,“亲家说得是,我家扁担最爱抢食,抢到了又吃不完,她娘没少骂他。”
扁担是郭寒梅大哥的儿子,两岁多,今个儿没来。
谭青槐不爱和人比,嘟哝了句,“我又没抢。”
青桃知他害怕顾忌谭秀才他们喝酒留他们留鱼肉而不敢敞开了肚子吃,便道,“遇到的话我就买。”
集市卖鱼的人家少,有时逢集也不见得有。
鱼腥味不好处理,买的最多的是镇上的酒楼,那儿有专门的厨子,煮的鱼地道,所以卖鱼的爱去酒楼转悠。
青桃问他要不要坐到这边来。
这边就四个人,没那么多讲究。
谭青槐说不用了。
青桃她们桌上装鱼的盆要小些,他吃了她们就没得吃,这点谭青槐还是有数的。
他吃得极慢,差不多和谭秀才同时搁的筷子。
一大盆鱼,吃得连汤汁都不剩,郭兆年称赞了好几遍,直呼过瘾。
青桃用酸菜煮的鱼,又添了山里摘的野山椒,辣劲儿足得很。
说来也怪,邱婆子她们极不爱野山椒的辣味,每次吃了都会闹肚子,谭秀才他们则没啥反应,还喜欢得很,谭秀才那些朋友也喜欢,直问是不是茱萸,又觉得茱萸味儿不如这个重,青桃就说从山里弄来的,是啥她也不清楚。
那些人就觉得该是茱萸了。
也只茱萸有这个味儿。
故而郭兆年问的时候,青桃还是那个说法。
郭兆年沉吟,“有点像茱萸,又不太像,都说山里藏着宝,我没怎么去过...”
他看向黄氏,后者说没在山里见到过,问青桃她的植株长什么样子,青桃含糊形容了遍。
黄氏,“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不记得了。”
耕田村的那边山巍峨高大,青桃在里边挖到了很多好东西,道,“我以为是野果子咬了口,感觉味儿特别就摘回家放着,来镇上带了点。”
“好吃。”黄氏道,“吃了后舌尖辛辣,但浑身热和得多,你哪个时节摘的,到时我也去山里找找...”
青桃没有撒谎,“秋天吧。”
黄氏暗暗记下。
邵氏收拾好碗筷,开始安排住处了,多了几个人,只能凑活着住,郭兆年和谭秀才睡上房,东屋睡三人,西屋睡三人。
青桃屋小床大,黄氏,郭寒梅,邵氏,都在青桃屋睡。
四个人,直接横着睡的。
两床被子刚刚好。
因青桃要早起,她睡最边上,黄氏睡最里边,和郭寒梅同床被子。
灯已经灭了,黄氏没有丁点睡意,刚青桃记账她瞄了几眼,她不认字,但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该是字越多挣得越多,问邵氏,“青桃这买卖能挣不少钱吧?”
邵氏替青桃掖了掖被子,小声回,“嗯。”
“那就好,青桃勤快,如果挣不到钱就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