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杏不做声,嘴角抿得死死的。
半晌,气弱道,“我娘不会那样的…”渐渐地,喉咙像堵了墙,发不出声来。
青桃戳穿她,“二婶的为人你我都知道,手里有钱尚且不把青草堂姐给卖了,如今欠着李家银钱,哪怕不打你亲事的主意,也会逼你拿钱出来还债。”
谭青杏低下头,粗糙的手轻轻抠着桌底。
青桃又说,“不分家,有奶看着,二婶不敢逼你,分了家情形就不同了…”
谭青杏再次沉默。
青桃叹了口气,“奶常说家和万事兴,我与你说这些是不想这个家变得乱糟糟的……”
谭青草的事儿让邱婆子颇为自责,如果再发生一次这种事,邱婆子恐怕更难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青桃问她,“你还想分家吗?”
分家容易,以后的日子难。
谭青杏眉头拧出了疙瘩,片刻,别开视线轻轻吐了句,“随你。”
青桃拉住她的手,眼神倍感欣慰,门口的邵氏哭笑不得,青桃比青杏小几岁,就因懂事得早,在青杏面前倒像个经验丰富的长辈,她适时出声,“吃饭了。”
今个儿谭秀才回来得晚,是以晚饭迟了。
进屋后,看到谭青杏也在,他愣了下,随即笑着问,“又来城里卖绣品?”
在他面前,谭青杏局促得多,支支吾吾说了两句就躲进灶房帮忙端碗,差点撞到端着菜盘的邵氏,邵氏低斥了句,“小心点,撞翻了咱晚上没得肉吃了。”
说话间,谭青杏已经溜进了灶房。
谭秀才站在屋檐下的木架子前洗手,侧目望着光线昏暗的灶房,问邵氏,“青杏说她娘想分家是怎么回事?”
邵氏此刻心有余悸,端着菜盘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家里孩子都去学堂读书,就青阳和青田留家里,二弟妹觉得咱在挤兑她们,不想和咱搅和过日子了。”
“娘让青杏问问青桃的意思。”
谭秀才取了块帕子擦手,思索道,“青桃不是说了入秋后就让青阳去学堂吗,至于青田,他才多大?去学堂也坐不住啊。”
他就是教书的,自认了解孩子的品性,四五岁的孩子懵懵懂懂,听不进话,去学堂纯属浪费钱,七八岁的孩子懂点事,坐位置上不会跑来跑去,李氏怎么拿这个说事?
“青桃怎么说的?”
邵氏回想青桃与青杏说的那些,既心疼又欣慰,就把青桃的原话说了。
青桃满心都是为青杏打算的,在她眼里,青杏这个堂姐的将来才是她最考虑的,李氏分不分家,她并不太在意。
夫妻两进了堂屋,那边端饭碗的谭青杏还没出来。
桌上亮着油灯,映出谭秀才柔和的目光,他道,“青桃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两个谭字,真要由着二弟妹的心思来,谭家怕是要乱。”
不由得感慨了句,“还是青桃通透,娘疼她不是没有理由的。”
邵氏隐隐担心,“就怕二弟妹恨上咱…”
“恨上咱倒也罢了,就怕她怪青桃。”
谭秀才进了卧房,解纽扣的手顿了顿,“她不敢,待会我与青杏说说…”
饭后,邵氏与青桃在灶房准备明天卖的包子馒头,谭秀才和谭青杏在灶房说话,声音含糊不清,邵氏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与青桃道,“要不你随青杏回老家看看?”
“城里的生意怎么办?我一回去,少说要耽误两天,少卖上百个包子馒头,娘舍得?”
邵氏心里大概估了下,确实舍不得。
“罢了,咱还是专心挣钱吧。”
这段日子,她和青桃沿街游走,在好些街混了脸熟,已有不少客人成了回头客,假以时日,就能像在清水镇般游刃有余了,邵氏不希望青桃这时回村处理李氏的糟心事,“家里有你奶,你二婶闹翻天也闹不出个名堂来,这事你就别管了。”
无论如何,挣钱最重要。
邵氏少有如此迫切的时候,在清水镇,素来是手里有多少花多少,钱多就奢侈些,钱少就节省些,家里大小事由谭秀才做主,她操持家务就行,现在不同,谭秀才没了束修,几个孩子读书花钱,闺女又当家,挣的钱要交公中,她不努力些,家里怕会穷得揭不开锅。
是以,她爱钱的程度快赶上刘氏,恨不得日进斗金天天捧着钱盒睡觉的那种。
包子全部做好放进蒸笼,两人听堂屋还有声音,便去外边整理柴火。
柴火分两种,起火烧的竹叶干草,大火烧的枯枝木棍,粗些的木棍没来得及劈,邵氏劈柴,青桃给她打下手。
谭青杏出来时,两人脱了外衫,额头冒汗。
光影幢幢,谭青杏脸上的情绪不显,声音有些瓮瓮的,“大伯回屋看书了,我来帮你们吧。”
夜色已深,周围小院都已熄了灯,邵氏扶着腰站直,说道,“明个还要早起,你赶紧回屋睡吧,我和青桃也准备睡了。”
说罢,她捡起地上的柴火,催青桃去洗漱睡觉。
面庞温柔,语气也温柔,立在门口的谭青杏难掩羡慕。
同样是女孩,青桃生下来就讨人喜欢,而她做牛做马都不受宠。
躺上床,捏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