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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钱,三毛。是小队里出,还是农华钟自己出?”
阴定会问道。保健站成立后,他的工钱由大队里出,不过,私底下他还是会做些药,村里人也还是会私下跟他讨要。这次,他医治农华钟的时候,用的是大队里的药品,是公社那边拨下来的,自然得算钱。
农华钟痛得没法动,他看着郑存山,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郑存山心里正恼着,这农华钟上工第一天,就给他整出这事来,无论在面子上,还是在心里,他都不爽快。他有心想要农华钟自己付医药费,他知道这些个知青,手里有点钱。这些城里来知青,手里都有些钱。但是,农华钟受伤的时候,不少人看到了,也跟着到保健站来了,他若真的说让农华钟自己付医药费,村里肯定有些闲言碎语。看如果队里出了这钱,队员们肯定不满。当初他召集队员去帮知青建宿舍的时候,队里就有不少人心里不舒服了,觉得知青拖累他们。
郑存山正左右为难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农华钟,露出了一个脆弱的笑容,说道:“药钱,我自己付,一定不让队里为难。”他说着,就要往口袋里掏。
郑存山赶紧拦住他,“不用,不用,你这是工伤,怎么能让你掏钱!”
他压下心里的烦闷,若农华钟真的自己付了这钱,小队里倒是没什么意见了,但是他这个小队长的个人形象肯定受损。他咬咬牙,掏出自己的钱袋,取出三毛钱,递给阴定会,“这钱,我以个人名义出。农华钟同志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下地干活。”
这亏,他只能认下了。
农华钟自然是感激的,“您真是个好队长!”
他也不是舍不得这三毛钱,而是他身上真的没钱了。他家原本就不富裕,他离开家的时候,妈妈就给了八十块钱。到长湖镇后,他跟其他知青在镇上逛时,花了些;后来到了青山大队,补助粮吃完了,得花钱买粮吃,身上的钱更少了;上次去镇上时,他又花了一些,故而现在身上只剩下十块钱。这十块钱,被他收在屋里,轻易不拿出来。
他刚才想要自己付药钱,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他都已经想好了,若是队长不出声的话,他就装作没带钱,借口等以后有钱再付,这样也能逼得队长出声。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郑存山已经说亲了,就快结婚了,也要开始攒媳妇钱了。三毛钱不多,但是却花在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他自然不大乐意。
不过,三毛钱换别人一声好,就像现在,在场的谁不说他一声“好队长”?郑存山到底是舒了一口气,这三毛钱至少没有完全打水漂。三毛,换个好名声,也算是值了。
农华钟也不傻,他知道自己被郑存山当作筏子,踩着往上走了。但是,在他看来,他迟早要离开这儿鬼地方的,这些名声,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省下几毛钱,还不如得到几天假期划算。
两人不同的价值观,致使他们此刻都对面前的情况,产生了丝丝满意。
霍达案在农华钟出事之后,没有跟着到保健站。他老老实实地在地里挖沟渠,补田埂。太阳把他白皙的皮肤都晒红了。
槐西族那些还留在原地,没有去瞧农华钟热闹的姑娘们,看到霍达案这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
比起农华钟富有书生气息的温文尔雅,她们对霍达案这种容易害羞的可爱男孩,更为心动。
阴宥和阴周路过这处的时候,阴周多看了霍达案几眼。
“喜欢?”阴宥问道。她刚才在跟阴周说话,阴周短暂的失神,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阴周竟然有看一个男孩,看到失神的时候?阴宥朝霍达案看去。这男孩,卖力地锄地,神情严肃认真,似乎在做什么万分重要的事情一样。
阴周干笑,“你说什么?我只是看他被晒脱皮了而已。”
霍达案不愧是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羸弱,才晒了这么一会儿,脸上竟然有些脱皮了。
阴宥瞟了眼紧张的阴周,她这做法,应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她刚才在问那个问题的时候,问得含糊,没有指明。但是阴周的回答却不含糊。
“你喜欢霍达案。”阴宥有些讶然。记忆中阴周是有未婚夫的,只可惜,她的未婚夫也在当年那场战斗中死亡了。
阴周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他太小了。”她和阴宥的年龄相当,即使这些年因为没有家庭需要操心,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些,但跟个十八岁的男孩放在一块儿,怎么都不搭。
阴宥没说什么。阴周是个有分寸的人,不用她多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两人沉默着,继续往前走,等再也见不到霍达案的时候,阴周悠长而充满怀念的声音,才在阴宥耳边响起:“他很像小酒。”
阴宥想了一下,才想起,小酒是谁。
小酒是阴周曾经的未婚夫。
阴宥翻找本尊的记忆,那些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小酒的面容也已经不清晰了,但阴宥知道,那是个可爱害羞的男孩子。
“对不起。”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这是阴宥第一次知道,原来小酒是阴周心里的一道伤疤。当年,阴周因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