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那一瞬间彻骨的冷袭上心头。
这一身皇家血脉, 说到底又有何用?还不是父子残害夫妻反目冠冕堂皇的借口?
小太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对此刻躺在产房中生死未明的皇后产生了一丝同情。
藏在他怀中的泰安, 与太子的心境十分相似。中宗只有两个子女,算起来, 这还是泰安第一次亲眼目睹生产的鬼门关。
任皇后权势滔天, 在宫中如鱼得水只手遮天,为了家族的兴衰, 仍是要如同鱼腩一样躺在床上任命运宰割。
巳时左右, 皇帝筋疲力尽出了产房, 面沉如水吩咐身边的大监去宫外延请大司马。
太子心跳如同擂鼓, 四周一片寂静,人人不敢出声, 只等待最后那个时刻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而接引嬷嬷的一声凄厉的哀嚎, 仿佛一刀剪断了那根紧紧绷住的弦。
死水一般的含章殿骤然嘈杂慌乱,皇帝三步并作两步奔往内室, 却被慌乱奔出的接引嬷嬷挡住了脚步。
“娘娘生了!”那人低垂着头, 脸色煞白,“臣妇无能,产程太久, 胎儿生出来就已没了呼吸…”
皇帝一顿, 十分冷静:“皇后如何?”
接引嬷嬷颤着声音答道:“娘娘平安, 只是小皇子出声之时便面色青紫…”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 皇帝便已越过她,大踏步朝内室走了进去。
太子注视着皇帝的背影,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虽然诞下死胎,却还活着。
无论如何,这已经是对他最有利的局面,既没有皇后嫡子与他争夺太子之位,陈家又不至于因皇后薨逝而丧心病狂。
紧张了一整晚的心情终于松懈,太子疲累交加,只等待皇帝从产房出来便回东宫休息。
约莫一盏茶功夫之后,皇帝面色古怪地从内室走出,行至太子面前。
太子跪下,沉声劝慰:“父皇节哀。此时合该好生操办丧事,以慰母后失子之情。”
小太子出声是为了提醒皇帝尽早处理丧事,免得大司马入宫之后见到一片兵荒马乱多心,对皇帝又横生不满。
可皇帝听了太子的话,久久没有回答。
小太子狐疑地抬起头,皇帝才如梦初醒般开口:“啊…睿儿!可惜啊…本来你能添个弟弟的…”
皇帝的语气伤感:“你母后刚刚失了孩子,你还不快些进去安慰安慰她?她见了你,心情也能好些。”
太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藏在怀中的泰安也险些惊呼出声。
皇后刚刚失去亲生孩子,皇帝却要小太子这个前任的儿子去她面前招眼!
这难道不是刺激皇后本已十分伤痛的心?这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来说,未免太阴狠了些!
也太替小太子拉仇恨了些!
太子想开口拒绝,可是觑了皇帝不容置疑的神色,终究还是默默起身,走进了内殿。
皇后宫中仆妇训练有素,早已将产房收拾干净。太子进来的时候,空气中仅仅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一切都静谧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皇后半躺在床上,侧脸看到太子过来,轻轻勾起了嘴角,招手唤他过来。
她笑得越温柔无害,他越是摸不到她的底细,只能沉默着靠近。
“你妹妹,可惜了。”她轻轻地抚上他的发顶,衣袖挥动之间,那熟悉的昙花香气隐约浮现。
太子猛地抬头,避开了她的碰触,惊恐交加地看着她。
什么妹妹?皇后诞下的死胎,明明是个儿子啊!
是仆妇为了免皇后伤心,骗她说她生了一个公主而非皇子?
还是皇后遭受丧子打击已经神志不清?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太子不敢再想,咬紧牙关,只恨不能将头埋进胸口。
皇后却再没说些什么,挥挥手让他下去。
午膳之后,大司马策马入宫,直奔含章殿,甫入殿门便斥退左右,冷着面孔对皇后说:“怎么回事?明明全部安排妥当,怎会产下死胎?”
他袖起双手,怒容满面:“早便该听我安排,送上十个八个待产女子放在你身边,保管万无一失!你偏生要自己生,白白耽误老夫半年时间,还险些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皇后惨白着脸,却丝毫不见悲戚神色:“父亲大人明鉴。秦氏出事之后,清流一党在内宫中早有安排,沈婕妤王昭容吴美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恨不能揪出我半点错处。”
“如今态势,哪敢像以往那般,随意安插有孕女子入宫?”皇后轻咳,不卑不亢地说。
大司马怒哼一声,却没在这事上再多纠结,沉吟片刻说道:“马场本已安排妥当,却因生产一事需要延期。”
皇后不急不慌:“父亲,依女儿之见,恐怕诛杀太子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女儿失子,陈家正在风口浪尖。太子在此关头坠亡,若是被有心人抓了把柄,被沈家王家趁虚而入,十分得不偿失。”
大司马微微点头:“…只是此次东突厥恰好进贡了数匹野马,这等机遇难得。”
他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