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寒风猎猎, 如同钝刀子一样刮得面皮生痛。
将令一下如震山川, 万千将兵齐声高喊,气势如虹。
太子稳稳坐在马鞍上,怀中揣着本方正的《圣祖训》, 薄薄一本书册却仿佛勾出胸臆间的豪情和温柔。
泰安紧闭双目,端坐在营帐中, 眼前浮现太子金冠束发腰挎弯弓的模样。
哥舒海受辱心急,自城下往上奔袭。太子沉心修筑近一年的宽大战壕拖慢了突厥轻骑和步兵的速度,而西域传来的长弓技术, 配上蜀南百米长的细杆箭竹,被太子当做出奇制胜的法宝,成功突破了突厥与燕军间的射程。
竹箭轻巧、造价便宜, 由精钢车自蜀地输送时, 一车承载的竹箭数量远超木箭,极大提升了军备效率。半年余的时间,定代二州储备竹箭十万余支。
太子心中到底有少年的狂傲, 此役毫不犹豫将竹箭尽数用毕, 突厥兵未能料到一夜间燕军弓弩手射程大增一倍有余, 待意识到现状已太晚, 大批突厥兵士早已进入燕军射程, 天空中箭如雨下万箭齐发, 将没穿锁子甲的突厥轻骑刺成了一只只刺猬。
血流如注, 马鸣哀嚎一地。
天上箭雨与地上的拦马锁配合默契, 牢牢将突厥大军箍在定州城下。
燕军列阵在坡顶, 突厥却被困在大片战壕中。
待突厥兵荒马乱的时候,太子高举手臂,率兵自高坡下攻来。
燕军自上而下,本就势均力敌的重装骑兵再加上极快的马速,兜头盖脸将突厥打了个措手不及。
突厥引以为豪的重骑马阵被太子率军生生撕开一个口子,兵马溃散,被燕军自身后击杀,短短数分钟内死伤惨重。
哥舒海被太子出其不意的这一击打得失了措,犹在震惊中,眯起双眼望向太子,真真切切地打量起这个对手。
老谋深算,手段成熟又精准,像是沙场上历练多年的老将,半点不像探子口中的傀儡,更不像使臣口中的草包。
哥舒海慢慢沉下脸,他到底是纵横北地的突厥大将,迅速调整了心态,大喝一声,示意身边武将重整阵型。
突厥骑兵各个都是马上高手,装备实力都不在燕军精锐以下。两军一旦肉搏肉地近身对抗起来,突厥军的优势迅速地展现了出来。
太子逐渐感觉到了吃力,只思索片刻,便扭过头对副将李将军道:“撤!”
他不似陈克令好大喜功,反而是一个标准的务实主义者,见好就收不欲恋战,尽力珍惜每一个兵士的性命。
燕军如来袭时一般迅速地撤离,殿后的步兵在战壕上摆了宽厚的木板供马匹行过,又在他们通过后迅速地拿下。
城门前的壕沟堆满沾了桐油的木块,在突厥骑兵追来之前燃烧起来,火焰窜起数米,发出劈哩叭啦的响声。
而定州城门上的长弓手正严阵以待,只等太子一声令下,就会再度对欲攻城的突厥万箭齐发。
每一步都计划得清楚,给燕军准备了妥帖又谨慎的退路。
哥舒海只眨眼之间便做出了决定,凄厉的锣声和高昂的号角声响彻战场,突厥兵士只能纷纷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北方奔去。
隔着壕沟内熊熊燃起的火焰,哥舒海冷冷地抬起头,心有不甘地朝燕军前立着的小太子看了一眼。
恰在此时,太子同样隔着燃烧的火焰,也看向了哥舒海。
两人在战场相遇,各为其主,太子却从这一眼对视当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定州一战,突厥折损不小。冬日里本就物资匮乏的突厥各部更是加紧了对旗下物资的管理和掠夺,甚至传出了公然掠夺牧民家中马匹充作军马的丑闻。
定州和代州经受了数次突厥的突袭,因城固人多太子镇守得法,没有被突厥人攻破城池。
与此同时,太子数次领兵攻打被突厥洗劫和抢掠的顺州城,终于在春日前与顺州城内残留的大燕百姓里应外合,成功破城,收复了被突厥霸占两年的顺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