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人,李穆之子李惟简才从屋内出来,他对自己的父亲说:“爹的这个学生看起来不太稳重,另一个学生似乎要沉稳一些。”
李穆微微诧异:“你认为薛吉比沈继宗稳重?”
李惟简颔首:“儿子说句实话,沈继宗更像卢翰林,头脑灵活、花言巧语,更会投机取巧。”
李惟简不是很理解他父亲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收沈霁这样跳脱的学生。
李惟简之所以这么说也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卢多逊此人向来会投机取巧,他在升任翰林学士之前当过史馆修撰,——此前说过,史馆是昭文馆、史馆、集贤殿三馆之一,史馆修撰的工作主要是编撰每个月的日历,这活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干的,必须得文辞敏捷、博闻强记、天文地理都有所涉猎的才子才能胜任。
因为在史馆办公,所以他可以接触到史馆的藏书,为此每次赵老大来史馆看书,他便让人悄悄记下赵老大看的是什么书,事后他将该书背下来,等赵老大问他问题时,他就能很快地回答上来,因此颇得赵老大信赖。
这种行为在李惟简眼中便是投机取巧,就好比参加科举,他提前知道题目,最终拿到了榜首,也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他的真实才学。
李穆笑了笑,道:“看人不能看表明。你认为薛吉沉稳,那是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在学习上,所以我教导他的时候,他明面上听着,却没听到心里去。你认为继宗跳脱浮躁,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学习计划与方向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你绝对想不到,半年前的他还只是一个连《论语》都背不出来的纨绔,如今已经可以和我探讨义理了,很快,他便会赶超你了。”
李惟简这才收起对沈霁的轻视,变得慎重起来。
——
沈霁和她这位老师的儿子相处不多,对他的印象也不深刻,自然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态度。
因二月份要举行省试,包括李穆、扈蒙、卢多逊、李昉等在内的知识份子都有些忙,因为赵老大还未挑选出负责贡举的考官。
而这几人中,扈蒙、卢多逊都曾多次“权知贡举”,即代理监考贡举,本来他们也是这一年“权知贡举”的最佳人选。不过随着李穆及李昉也逐渐得到赵老大的看重,这一切就成了未知数。
省试的具体时间并不固定,需要礼部的官员上书询问赵老大,赵老大觉得国情合适就择期开考,要是遇到他准备御驾亲征,或是朝廷没有官职空缺,兴许就不举行贡举了。
显然今年没什么事会耽误贡举,所以赵老大把省试的时间定在了他的生日之后。
省试的时间定了,那由谁来权知贡举比较合适?赵老大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让李昉来权知贡举。
说起李昉,他也算是历经多朝的老臣了。他早年以父荫补获官,后来登进士第正式步入仕途。经历了汉、周两朝,在赵老大建立大宋后,又当了大宋的臣子。
不过在赵老大的手底下当差,他的仕途并不顺畅,曾担任赵老大的秘书、顾问,——中书舍人,——后被贬;两年后好不容易又被朝廷召回京,结果被人诬告,所以又被外调,去了荒凉的边城。
三年后他本来有机会调到繁荣的中原任职,但他不乐意了,表示他就爱待在边城!
他的个性吸引(?)了赵平,两年后经赵平的举荐,赵老大才把他调回京,重新担任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是正五品的阶官,李昉还有兼职——直学士院,工作依旧是给赵老大当秘书,不过带“直”字的职名表示资历浅、威望低,地位往往不如翰林学士。
比如去年就发生了一件事:
重阳节时,赵老大于宫中设宴,在京的京朝官都进宫赴宴。赵老大发现李昉的位子在卢多逊的下边,就问百官之首的赵平原因,后者说:“卢多逊是学士,李昉不过是个直学士。”②
可见在官场上,决定地位的不仅仅是官品,还有资历。
因此,赵老大给李昉升了职,让他也当了翰林学士。这样一来,他的地位就比卢多逊、扈蒙都高了。
至于为什么同样是翰林学士,李昉的地位却要高一些,那自然还是因为他有个“中书舍人”的本官阶,而官、职、差遣的问题繁复,此处暂且不提。
先前提过,李昉也参与修订礼书,所以他被赵老大安排去负责贡举的事宜后,这修订礼书的工作就暂时只能分摊到别人的身上。
卢多逊无法,只能把李穆也拖过来帮忙,所以后者给沈霁上课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尽管沈霁的上课时间与功课都少了,但她却没有因此而懈怠。——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已经养成了每天读书背诵数页、练习书法、学习诗赋、看史传里的故事几则的习惯,李穆没空教她,她就找李云杳指导。
完成功课后,她又开始了跟李云杳去窦家借阅书籍、逮李建中去曹家找曹璨切磋骑射的日常。
——
二月十六,长春节。
这天是赵老大的生日,其重要程度仅次于元旦、寒食和冬至。京朝官会放假(不用上朝)三日、休务(不用办公)一日。
在二月十五这一日,沈亿陆作为枢密院实际上的长官,需要带着内殿崇班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