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天黑, 脸红了也看不见,连岫庆幸地想。
舒星弥凭借着山峰模糊的轮廓,找到了森林的方向, 那片小森林就在山脚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森林走去,在黑暗之中, 他们的视觉和听觉发挥到最灵敏的水平,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躲在掩体后面, 免得被人抓住。
连岫的心就像磕了药一般跳得欢实,他们仿佛在一只名为黑夜的沉睡野兽腹中行走,脚下踩的不是泥泞坚硬的道路,而是黑夜的五脏六腑。
舒星弥假装镇定,他其实也很害怕, 就连偶尔飘落的零星雨丝落在他的后颈上, 都会令他心惊。
不过好在有身边的人,他牢牢握着连岫的手,连岫的手心冰凉, 但却坚定。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恐惧就会减半,安心感就会加倍。
如果人生如同这幽幽长夜, 如果人生也如同他现在的境况一样, 是一场凶险而未知下场的逃亡, 能够找到愿意并肩而行的人真的是天下第一幸运事了。
舒星弥转头看了一眼连岫,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庞, 连岫感觉到了舒星弥的目光,与他短暂对视,两人默默无言,微妙昏昧的夜色之下,两人的视线只缠绕了一瞬,心中却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曾消散。
连岫顿时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情怀。
无论今晚遇到什么事,他都必须把舒星弥平安送回保健室。
“你听。”舒星弥小声说。
“恩,听见了。”
不远处,森林深处发出了阵阵轰鸣,像是机械巨人的低吼,持续不断,有节奏有韵律,而且相当恼人,听得人心烦意乱。
草间的虫鸣并没有使森林变得更有生机,反而更添了几分沉寂和寥落。
二人来到森林入口,舒星弥听音辨位,一步步接近声源。
夜风灌入森林,密密层层的树枝和树叶飒飒作响,吹得舒星弥骨子里发冷。
他看到了更令人骨寒的景象。
“看……”舒星弥指着左前方,望着连岫:“那是什么?”
“萤火虫?”连岫有点近视加散光,他使劲看,只看到一朵朵蓝绿色的光团在草间飘忽浮动。
舒星弥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没有那么大的萤火虫,这是鬼火。”
“这说明……”连岫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尽管那恐惧已经覆盖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之上。
“附近一定有发电机的散热管,”舒星弥的声音仍旧冷静:“鬼火就是磷火,虽然燃点很低,但也需要达到燃烧点才行,这里磷火比较密集,散热管应该就在这附近。”
“还有另一种可能,”连岫心跳比刚才更快:“那就是这里密集地埋着死尸,才会使磷火聚集。”
两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片森林该不会是研究所的藏尸地吧?
因实验失败而死的人们,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处理掉,只能就近埋在小树林里。
“你说的没错。”
少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寂静森林中突然传来的女声使两人后背一僵,连岫吓得腿软,但还是下意识地转身将舒星弥拉到自己身后,低喝一声:“谁?”
舒星弥转过身,已经攥紧了拳头,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可能是实验体,实验体都被圈禁在宿舍楼里,只有研究人员、管理员或工作人员可以自由活动。
实验体九号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
“是你?…”连岫紧皱着眉:“你来这儿做什么?”
“怎么,辅导员先生几个小时前还答应我带我一起逃走,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实验体九号摆出一副训斥的脸色,不满道:“出来探索也不叫我一声,真不守信用。”
“小点声。”舒星弥虽然不待见她,但更不希望他们三人一起暴露:“你是怎么出来的?”
而且更诡异的是,她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太奇怪了,宿舍楼重重门禁,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跑了出来?
舒星弥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一点,难道她会穿墙术?不应该啊,如果她真有那种本事,她早就不在这里了,还苦苦央求连岫救她出去做什么?
连岫也是一头雾水,像看着非人类一样看着实验体九号。
“我是怎么出来的,就不劳你费心了,”实验体九号对舒星弥说话时,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火|药味:“我只是想奉劝你,如果你来这里是想找线索逃出研究所的话…你最好不要那样做,你以为研究所一直在摧残你的生命么?恰恰相反,所长是想救你,才把你留在这里,如果你离开研究所,你绝对活不到三十岁。”
“你怎么知道?”舒星弥忍不住问道。
“怎么回事?”连岫心中对实验体九号不太信任,毕竟她之前造谣过舒星弥是杀人犯的事。
“你们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没用,跟我来。”实验体九号朝那几团磷火走去,回头:“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不是想知道这磷火的来源吗?”
少女的面庞在蓝绿色的虚光中有些骇人,身影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磷火中一般。